【Yahoo論壇／曾志超】中方是G20川習會的贏家？

作者為中華經濟與金融協會副秘書長

一改G20高峰會前的相互放話，美國總統川普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不但在G20期間碰面，且達成持續談判，暫時不加徵關稅的共識，連備受爭議的華為禁令也似乎有解，川普會後還大為讚揚習主席。因而有不少中外媒體評論，認為中方在美中紛爭上主導全局，《華盛頓郵報》直指北京當局在川習會中得到所有的東西，中國大陸與華為係此戰的贏家。本文特就G20前後發展，解析此次的會談結果，以及美中貿易紛爭可能的發展。

高峰會前幾乎陷入僵局

今年五月初傳出美中二國已經撰寫150頁的協議草案，就在雙方均釋出對談判結果高度樂觀之際，突然傳出中方代表全面推翻協議草案的諸多承諾，二國相互指責對方，背後的原因至今仍為羅生門。川普總統宣布從5月10日將價值2,000億美元中國大陸產品關稅調高至25％(原為10％)，並且威脅很快會對最後的3,250億美元中國商品加課25%的關稅。

五月中還對中國大陸最大的科技公司華為實施禁令，商務部15日宣布，將華為和附屬事業列入所謂的美國出口管制「實體清單」（Entity List），禁止美國企業與華為有業務往來。之後雖然另提出90天的緩衝期，但許多美國(如Google、英特爾、高通、博通和賽靈思等)及與美國有關的國際企業(ARM等)紛紛宣布停止向華為供貨或提供相關服務。

之後雙方就中止談判，北京當局一改對美國隱忍的態度，開始鼓動民族主義，大肆批評美國。六月初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將發佈《關於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立場》白皮書，將談判失敗完全歸咎於美國政府，批評美國不顧世界經濟分工現實，美方出爾反爾，得寸進尺，堅持不合理的要求，導致經貿磋商嚴重受挫。

G20前《華爾街日報》引述中國官員報導，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計畫向美國總統川普提出三個貿易休戰先決條件，包括一、撤銷美國對華為實施的出口禁令；二、移除之前所實施的懲罰性關稅；三、不得要求中國購買更多美國的商品。讓多數人認為，美國根本就不可能接受這些條件，川習會無望了。

中方大獲全勝？

正當多數人不抱希望之際，G20期間順利促成川習會，二國領導人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會晤，縱然沒有達成貿易協議，卻讓二國重回談判桌，美方也暫時不啟動最後一輪的加稅措施，還將開放美國公司能出口給華為相關產品。會後記者會時，川普還大力吹捧習近平：「習近平很聰明，也許比他聰明，習近平或許是中國200年來最了不起的領袖。」事後有部分媒體稱，北京當局打了一場勝仗，習近平主席完全掌控節奏，逼迫美國做出讓步。

川普自從對中國大陸展開貿易戰以來，美國民眾對其的支持度都呈現正向，然而隨著加稅幅度不斷擴大，負面衝擊也逐漸襲來。是2016年幫助川普能順利當選關鍵搖擺州支持度大幅滑落，蓋美國實施鋼鋁關稅與大陸提高美國輸入中國的大豆等關稅，造成鋼鋁製品與大豆出口嚴重受挫，以黃豆為例，由於中國為美國大豆最大的出口市場，自中國實施報復性關稅後，出口數量急遽下滑，引用MoneyDJ報導，美國農業部七月初剛公布的出口檢定報告顯示，自去年9月起的2018/19年度，美國黃豆出口檢定量年減25%，讓搖擺州的產業與就業影響甚鉅。加上民生必需品也因關稅影響，六月《紐約時報》就指出，2018年2月至今受關稅影響的相關產品已經上漲3%，平均每個家庭需多支付414美金。若是將最後的3250億元美金的商品也都調高關稅，衝擊的力道將更加明顯。

民生問題牽動民意走向，六月中Fox News所進行全國民調結果顯示，川普對上可能代表民主黨的前副總統拜登(Joe Biden)，呈現39%比49%的結果，遠遠落後10個百分點。原本川普在各個鐵鏽區的支持度居高不下，近期也幾乎都輸給拜登。這樣的結果讓亟欲爭取連任的川普背負極大的壓力。主動在G20前釋出，與習近平會面的構想。北京當局因而提出，川習會見面的三個前提要件。二國領導人確實也順利會面，表面上似乎都依循著中方的要求，讓媒體認為習近平主席主導全局，並獲得重大的勝利。

事實上，是中方贏得了面子，而美方卻贏得裡子。縱然川普承諾暫時不對最後3250億美元的商品課稅，只不過是回到五月二國翻臉前的結果，當時追加至25%的2000億美金商品並未取消，仍對大陸相關產業產生極大的壓力，迫使這些製造業加速移出中國。而且川普亦對3250億美元商品未必真有加徵關稅的意願，因為加稅清單涵蓋面甚廣，從日常的農產品、成衣、鞋類、書籍、生鮮產品、肉類、手錶、機車、配方奶粉、玩具、樂器、家居用品，到手機、筆電、平板電腦等消費產品，若全部加稅將提升民生消費品的價格，衝擊程度遠高於原先課徵的商品範疇，且美國各界幾乎一面倒反對再加徵關稅。

中方會前釋出的會談三前提，美方完全沒有做到，不但沒有解除已經實施的懲罰性關稅，且對華為實施的出口禁令也沒有撤銷。北京還在川習會前主動宣布將採購54萬噸的美國黃豆，而且會後川普還表示：「中方除與我們諮商，還會向我們中西部偉大的農民採購。中方將採購龐大的食品與農產品，很快就會進行。」等於替川普解圍。

華為出口禁令未解

其中最受人矚目的是，對於華為的解禁。多數人誤以為川普已承諾解除五月對華為的出口禁令。惟觀察川普的談話: 「將允許美國企業賣設備和產品給華為，但華為的問題很複雜，美方會把華為的問題留到最後。」隔天白宮首席經濟顧問Larry Kudlow接受Fox News專訪時表示: 「對於川普稱將鬆綁華為不是大赦，華為仍然在出口管制實體名單中。」並補充: 「涉及國家安全的項目，仍在管制之列，僅就普遍可取得的項目，例如可從他國獲得，且對國家安全沒有危害，美商可申請臨時許可證，繼續將產品賣給華為。」

用白話文來說，就是美國想賣的產品就開放；至於華為想買的高階關鍵零組件，屬於國安層級，仍在管制之列。此舉讓競爭性產品仍可繼續銷售，高度依賴大陸市場的美商就此解套；而華為最需要的獨占或寡占性關鍵零組件，則高度管制，持續打壓華為。至於關華為通訊設備與手機銷售部分，此次會面根本都未提及，想要重新進入美國市場門都沒有。而且只要來自美國技術成分低於25%的產品，本不屬出口禁令的限制範圍，部分低於此門檻的美商(如美光)從六月中起，早已經陸續出貨給華為。簡言之，川普對華為的管制沒有實質的解禁，只不過送一個順水人情給習大大，讓中共有一個下台階，減輕來自大陸國內的壓力，對華為裨益相當有限。

美中長期紛爭已成定局

美中二國領導人G20會面，並未達成任何協議，唯一的進展就是雙方願意重回談判桌，讓全球金融市場為之振奮。雖說90%的談判項目已經談定，但剩下最後的一成，涵蓋智慧財產權保護、政府補貼、強制技術轉移等硬議題，短期間幾無達成共識的可能性，還可能由貿易戰，延伸至科技戰、金融戰、軍備對抗與地緣政治等層面，政府與台商應及早因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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