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論壇／王信】我們都還在途中 談影集版又吉直樹的「火花」

作者為律師

又吉直樹的「火花」，榮獲日本純文學最大獎芥川賞，一共演繹成三種版本。一是原著小說版；二是林遣都、波岡一喜主演的十集影集版；三是板尾創路導演的電影版。電影版太短，缺乏足夠時間來營造「火花」所需要的沉溺。因為林遣都、波岡一喜的傑出演技，加上好井正雄等多位出色的配角，筆者認為林遣都影集版是「火花」的最佳版本，討論也以影集版為主。

「火花」描述立志成為漫才 (日本相聲) 藝人的林遣都，拜波岡一喜為師，與童年partner好井正雄組團，歷經艱辛奮鬥，逐步發現自己並沒有才華，理想與現實不相容的悲傷故事。「火花」的主題其實是個生命的根本問題：沒有才華的人，有資格追尋自己的夢想嗎？

長達500分鐘的十集影集，「火花」完全不搞美女脫衣、飛龍噴火，沒有懸疑偵探謀殺，也沒有富豪俊男美女的流金歲月，完全以生命本相來吸引觀眾。是非常純粹、百年一見難能可貴的影集。其中有諸多感人至深的戲：

林遣都與相聲partner好井正雄童年命運的相遇。在非常壓抑地跑了三集後，「火花」終於告訴你，他們是從哪裡來的？他們是什麼？他們為什麼在一起？童年林遣都和partner在雨中一步一步面對面相互靠近，每一步都深深震撼了我。

室友渡邊大知是想成名的街頭賣唱歌手，在完全無法謀生的情況下，放棄吉他回鄉下種田，公車站旁為林遣都唱出道別曲。整部看完才知道，失敗歌手的命運，即林遣都相聲團的隱喻。

Partner好井正雄放棄相聲結婚生子，相聲團面臨解散，最後的告別演出，林遣都反話相聲，所有咒罵都是感謝與祝福：你們討厭我的相聲，不來看我表演，就好像我整個人生都被你們否定了一樣，你們真是可惡到了極點，希望你們都下地獄！

師父波岡一喜為了取悅觀眾，跑去隆乳。放棄相聲改行為房仲的林遣都痛斥此種搞笑是性別冒犯，兩人掉下眼淚：「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劇終在〈I see reflections in your eye〉哀傷的歌聲中，看著爆乳大叔師父，因想到新的相聲創意而雀躍，鏡頭緩緩zoom in淚光閃閃的房仲林遣都。林遣都寫下：師父以幾乎令人厭煩般全心全力地活著，只要他還活著，就不會有壞結局。我們都還在途中。

能把一場平凡火鍋會拍好的功力，遠勝飛天遁地大爆炸。「火花」的每一場戲筆者都看得津津有味，咀嚼再三。一開始前三集氣氛比較抑鬱，一旦你進入林遣都的情感世界裡，一切都是精準又優雅的抒情，彷彿自己也變成了那位，想要在相聲界嶄露頭角的林遣都。

從不加味素的觀點而言，「火花」還勝過了IMDB所評的電視影集第一劇「Breaking Bad」；就精煉度來說，「火花」也在華人史詩神劇「雍正王朝」、「大宅門」之上。

沒有才華的人，到底有沒有資格追尋自己的夢想？失敗的相聲演員，只能改行當房仲，那麼為何不一開始就好好在房仲界打拼呢？在相聲界白白走一遭，是有意義的嗎？師父波岡一喜大呼：「所有相聲的存在，我們現在所想出的每一個梗，對相聲宇宙而言，都不是沒有意義的。即使你未來不再相聲了，你仍然是相聲宇宙的一份子。」

也許，我們都還在途中。

(僕達はまだまだ途中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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