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家開講】沒有時間掉眼淚 達邦蛋白董事長劉郁芬

一介女子沒背景、沒資源，有沒有可能帶領新興產業打下江山？這個女力故事主角是劉郁芬。小康家庭出身的她，大學畢業曾標下50萬元會錢，投入畜牧貿易公司，儘管3年後退出，但沉潛是為了再戰。

2001年，37歲的她募集3000萬元創達邦蛋白，研發製造水解胜肽蛋白，添加在養殖飼料中，可減少抗生素使用，成了農業科技業先驅。創業第3年她罹患乳癌，仍意志力堅強邊抗癌邊工作，不曾掉過一滴淚。帶領企業走過18年，她換上旗袍，在櫃買中心敲鑼、公司上櫃。鑼聲響亮，是喝采，也讓她百感交集。

這天，劉郁芬從櫃買中心紅毯走出來，姿態優雅，笑容大方，就像個大明星。她在台上一番真誠講話，不只她自己哽咽，台下一起奮鬥的同事們也藏不住激動。連女記者都有點鼻酸。

氣勢強 十分硬派

「我們的蛋白不只是蛋白，我們的乳酸菌水解技術大幅提升小分子胜肽含量，是亞洲唯一獲IOS22000-SGS認證…」她也把握時間，跟大家介紹她最引以為傲的產品，畢竟從實驗室到開發訂單到製造廠再走到這個台上，這一路她走了18年。

達邦蛋白的獨家技術，外行人聽起來像火星文，其實他們量產的水解黃豆胜肽，可用來取代畜牧養殖業飼料中的動物蛋白，讓生物提高免疫力，減少藥劑、抗生素養殖。台灣產線年產3.6萬噸，主要銷往越南、日本、韓國及泰國等國家，去年營收5.62億元。

新興產業的女董座可說是鳳毛麟角，而農業科技業聽起來根本是男人世界，就更難想像劉郁芬如何能走到今天。「我以前不會穿這樣子，太軟了，以前還都一頭短髮。」劉郁芬AB型、魔羯座，「跟李登輝一樣吧。」她說。

她團隊裡的年輕營銷經理江志杰去年才從屏科大養殖系畢業，已跟著她征戰越南、印度數次。江志杰跟我們形容他眼中的董事長，「有時候一開口就很霸氣。」果真不假。我們來到達邦蛋白位在台南工業區的總部，劉郁芬的辦公室就在生產線樓上，一張黑色大木桌，旁邊一個泡茶桌，也是十分硬派。

不打扮 意志力強

1964年出生的劉郁芬，在小康公務員家庭長大，家中有4兄妹，她排行老二。從小住在台電員工宿舍，同齡、玩在一起的鄰居多為男生，她沒玩過洋娃娃。一家人之中，她與父親感情最好，性格也最像，堅強的意志力，也來自父親。「我爸小時候很苦，國中就中輟，他想從彰化到台北工作，但是身上錢不夠，火車票只能買到中壢，他就下車找到掃豬舍的工作，就這樣慢慢到台北…」知道爸媽辛苦的劉郁芬從小自律，也很會讀書，「我們班上很多教授的小孩都有學鋼琴什麼的，只有我沒有，但我從不會要求。我考試100分，我爸說要獎勵我，我永遠只會跟他要故事書。」

劉郁芬大學畢業就告訴自己，不能再跟家裡拿錢。曾念過畜牧系、後來是生物系畢業的她，畢業時的1980年代，正值台灣有大量肉品外銷日本，經濟動物（泛指豬、雞）市場興盛。「剛好有幾個前輩想要創業，我就標了50萬元的會，投入前輩的畜牧貿易公司，只有小小的股份。雖然3年後她就退出，轉去當上班族，仍不時關注市場變化，彷彿知道自己還有再戰的一天。

女生通常希望日子安穩就好，但劉郁芬偏偏背道而馳。「我從來不愛打扮，大學一條牛仔褲穿4年。後來當朝九晚五上班族也很痛苦。我那時在財團法人，負責把實驗室的數據彙整起來，那些實驗結果就變成一本一本的報告放在那裡…實驗室跟外面世界是不一樣的，我不是很有興趣，我喜歡應用端。」

嗅商機 籌錢創業

劉郁芬說，她從來沒想過要穩定生活，「我那時候就這樣站起來，告訴我自己：我不要現在就看到退休的樣子。我就辭職了。」她同時離開台北，因緣際會到了台南。

後來為何會再創業？「有些事情就用直覺下去做。」原來她當時嗅到原料出口的商機，毛遂自薦到一間飼料原料供應商開發業務，花了半年時間開發了歐洲客戶，結果因為公司財務惡化，老闆有意收手，「我開發了那麼久，供應商不做了，就放棄嗎？我就想那我自己做做看好了。純粹這個念頭。然後粗估創業資金大概3,000萬元，我心想有可能成喔，如果說要好幾億元，我就真的能力不及。」

劉郁芬跟親友募集了3,000萬元，於2001年創立了達邦蛋白，「結果資金是不夠的。光蓋前面那個舊廠就2,800萬元了…但是那時候頭已經洗下去了，怎麼辦？只能繼續。」劉郁芬回憶，她當時寫了計畫書，要跟銀行借錢，最後卻被放鴿子。「我看著我們那個工寮，想說完蛋了，已經開工動土了，然後錢也沒有下來…坦白講，我真的是一籌莫展。」

就在劉郁芬快要絕望時，有如電影般的情節展開了，「有人敲了敲我工寮辦公室的門，我想說是誰，打開門，一個男人站在我面前，他拿一張名片給我問道：『妳要不要借錢？』」出現在劉郁芬面前是農銀的經理，「他剛好在工業區晃來晃去，想說看誰缺資金…我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忘記那個情景。」

罹乳癌 果斷開刀

劉郁芬始終感謝老天，總覺得創業過程中老天爺一直眷顧她。「包括還幫我找到不用錢的地。」劉郁芬說她要蓋廠時，只考慮工業區，她心想工業區都政府的，她就上網搜尋，結果不到10分鐘，她就找到前2年用地免租金的政府專案。「2年，夠了，我有訂單啊，我有把握2年後就付得起租金。」

戴上編號1號的安全帽，劉郁芬帶我們參觀廠區，此時的她，安全帽底下梳著的是包頭，已跟創業前期不一樣。台南工業區也與當年不一樣。「我們進來的時候這一大片都還是空地耶，那邊只有一個友達，那時候它是這邊最大的標的…我的規劃是要走一個三角窗，因為我有貨櫃，這樣子貨櫃進出比較方便…」她邊走邊講，似乎歷歷在目。劉郁芬個子雖然嬌小，但腰桿挺得很直，誰也不相信在創業的第3年，她罹患乳癌，歷經一年時間抗癌。

「我沒有為我自己生病掉過一滴眼淚。乳癌不是在內臟、只要沒有擴散都好處理啊，醫學這麼發達，有什麼好抱怨的。」劉郁芬說她一知道自己乳癌，想都沒想就決定馬上開刀，「我是個很果斷的人，該做什麼就去做，不會猶豫。」抗癌的過程中，她說她只有化療的那個星期不在公司，剩下的時間，至少半天會去上班。「真的好多事要做，哪有時間掉眼淚…」

當然，跟病魔對抗是辛苦的。她曾痛得起不了身，從床邊到廁所都走不到，「那真是最遙遠的距離。」頭髮也掉了一半，「醜醜的啊，然後看到自己臉都黑色…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這樣活著，要漂漂亮亮的…我就去做重建什麼的。」

內需大 赴中設廠

劉郁芬說，自己最缺乏的就是耐性。但是經營事業、開發海外客戶，她又耐心十足。「一開始找訂單，我就用email啊，一間間介紹產品，把規格訂出來，一封一封發，然後飛過去正式談。」整個亞洲劉郁芬都去過，「光越南就不知道去過多少次。去年去印度2次勘查市場，那裡非常潮溼悶熱，搭車一搭就幾小時，也是得忍耐。」

一個女性要帶這樣的產業開疆闢土，是不是更困難？劉郁芬說，她從來不把自己想成是女生，「你只要想著自己是女生，做很多事情就會打折扣。」她說阻力當然有，譬如男人們談生意，buddy buddy就談下來了，女性比較難，但是一路上還是很多氣味相投的盟友相挺。

「客戶啊、供應商啊、事業夥伴啊，被我感動了吧，他們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我又沒有小孩，這麼拚為了誰？」劉郁芬的想法只有一個，既然創業了，就要永續。

「經營事業，困難一直都在。像我們原料物資通通靠進口，產品又全部出口，匯率波動、關稅等就都是問題。但是要想辦法解決啊！就是再弄一個廠。」達邦蛋白在中國福建漳州的2條生產線，預計今年底投產，看準的是中國龐大內需市場。

「過去的18年，沒有一天是萬里無雲。」劉郁芬最近在看張忠謀的《器識》，她說這句話是借用這本書裡的，「張忠謀說台積電過去30年，沒有一天萬里無雲，原來這麼大的企業都這樣，那我們這些算什麼！」

遺憾與心疼

劉郁芬與爸爸感情很好，訪談中不斷回憶起與爸爸的點點滴滴，而她的唯一遺憾，是來不及讓爸爸過上好日子。「我爸退休2年後就骨癌過世了…他的訃聞是我寫的。我那時雖然沒什麼錢，還是幫他辦在二殯最大的將軍廳，他們都說將軍廳是給達官顯要辦的，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想給他我能給的…」

如今劉郁芬已是上櫃公司董事長，我們安慰她，爸爸在天上一定很以她為榮！「這個我不確定，但我知道，我爸在天上，一定曉得我很累，會很心疼我…」

劉郁芬小檔案

• 出生：1964年（54歲）

• 家庭：單身

• 現職：達邦蛋白董事長

• 學歷：東海大學生物系

• 經歷：畜牧貿易公司股東、財團法人助理研究員、飼料供應商營銷業務

• 休閒：高爾夫、薩克斯風

• 座右銘：再大的挫折都會過去的

• 經營心法：用心做好每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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