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日線歷史】大阪人如何迎接 2025 年世界博覽會?

2025 年 1 月開幕的夢洲車站。Photo Credit:宋杰 提供
2025 年 1 月開幕的夢洲車站。Photo Credit:宋杰 提供

作者:廖曉佩/芬蘭不神奇

生活在大阪的外國人,應該多少都來過地鐵中央線的「宇宙廣場」這個車站。這裡是大阪「出入國在留管理局」的所在地,主管包括京阪神都會區在內、整個大關西地區,與外國人息息相關的各種手續。

就在不久前,我也為了轉換簽證而造訪此地。辦完手續出來後,我順便走到附近晃晃,竟發現一片風光明媚的海港景色。我沿著鋪設得平坦整齊的石磚路散步,呼吸著迎面而來的冰冷空氣,一路上前後左右幾乎杳無人跡,感覺自己正與那特立獨行的站名「宇宙廣場」呼應一般,漂浮在偌大而空曠的宇宙之間。

這個車站若按照原定計畫,本來應該會叫「海濱綠地」站。但在 1988 年,大阪市民透過公開募集和投票等程序,賦予它「宇宙廣場」這個名字,不僅寄託了當時面向未來與未知的高遠志向,也反映出泡沫經濟鼎盛時期,日本人目空一切的傲然自信。

就在這個「宇宙」盡頭的下一站,是一座即將帶給世人夢想的島嶼── 2025 年 1 月才剛剛啟用的「夢洲」站,也是舉世矚目的「大阪關西世博會」(又稱 2025 世界博覽會)的會場。

「世博會」是什麼?有哪些類型?

說到世博會,台灣人可能較熟悉 2010 年的上海世博。由於緊接在 2008 年的北京奧運之後,令人聯想起上個世紀日本接連舉辦東京奧運、大阪世博,以此彰顯「大國崛起」的衝勁與姿態;因此在一些人心目中,成功舉辦「奧運+世博」,彷彿是國家跨入某個階段的勳章。

而由於日本人將「世界博覽會」翻譯為「萬國博覽會」,因此「萬博」一詞也逐漸滲入華文之中,偶爾也會看到台灣人使用。從 1851 年在倫敦舉行的萬國工業博覽會開始,世博會作為展示國威的道具已有百年歷史。

1851 年,英國倫敦的萬國工業博覽會一景。圖/Wikipedia
1851 年,英國倫敦的萬國工業博覽會一景。圖/Wikipedia

值得注意的是,「世博」其實是一個專有名詞,並不是所有大型綜合博覽會都可以自稱世博,而是像奧運一樣,需要經過申請和評選,並取得「國際展覽局」(法語:Bureau International des Expositions,縮寫 BIE)的承認才行。

BIE 官方認可的世博,主要有 3 種類型:綜合型(World Expo)專業型(Specialised Expo)園藝型(Horticultural Expo)。然而在這 3 種之中,只有綜合型世博被認為是最大型的盛會,亦即綜合型世博才是「真正的」世博。正如同在許多人心中,只有夏季奧運才被當成「真正的」奧運那樣。順帶一提,2018 年在台灣舉行的台中花博,並不屬於這邊說的園藝型世博,因為其並未受到 BIE 承認,因此不能使用世博的稱呼。

在老一輩人眼裡,世博在日本專屬大阪?

太陽之塔被視為 1970 年大阪萬國博覽會的象徵。圖/宋杰    提供
太陽之塔被視為 1970 年大阪萬國博覽會的象徵。圖/宋杰 提供

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綜合型世博是不定期舉行的,然而 90 年代透過一系列條約的制定,從漢諾威世博(2000)之後確立了「五年一度」的體制,前面說的上海世博,以及 2015 年的米蘭世博,都是承接這個傳統的綜合型世博。反之,如 2012 年在韓國舉行的麗水世博,則屬於較小規模的專業型世博,與前述的例子並不能等量齊觀,從場地規模、舉辦時間及參與人數來看,也都跟綜合型世博有一段差距。

有趣的是,經常被拿來與 1970 年的第一次大阪世博相提並論、於名古屋所屬的愛知縣舉行的「愛知世博」(2005),在過去由於複雜的新舊條約生效期間問題,法理地位可謂眾說紛紜,長期以來連日本經濟產業省都認為它「只是」專業型世博(外務省與愛知縣則認為是綜合型),過去 BIE 的官網也曾經採取模糊的標示手法(獨一無二的「國際專業型博覽會」)。

2005 年,日本愛知的世界博覽會入口。圖/ThorstenS@Wikipedia CC BY-SA 3.0
2005 年,日本愛知的世界博覽會入口。圖/ThorstenS@Wikipedia CC BY-SA 3.0

後來「愛知世博」是在相關機構的協調奔走下,於 2019 年的 BIE 總會上,也就是愛知世博結束的 14 年後,才在補繳差額費用後被「追認」為綜合型世博。可能是因為這層關係,在部分老一輩的日本人──或至少大阪人──眼中,世博在日本是專屬於大阪的,因而多了一份親切感,甚至是自豪感。

人工島夢洲為何被視為「負面遺產」?

即將作為 2025 年大阪關西世博主會場的夢洲,與鄰近的舞洲、咲洲等海埔新生地,原本是上世紀 80 年代為紀念大阪市建制百年的「科技港大阪計畫」(テクノポート大阪計画)中,預定投資 7 千億日圓建設的臨海新都心。其目的是為了紓解經濟過度集中在梅田、難波南北雙中心軸線的飽和狀態,因此肩負著強化東西軸線的平衡機能。

然而,在泡沫經濟破滅後,「科技港大阪計畫」陷入停滯,大阪本來想透過申請 2008 年的奧運、將夢洲改建為奧運村來扭轉頹勢,卻又輸給亞洲的競爭對手北京。

自此,灣岸地區大片土地開始閒置,政府本想透過稅制優惠來招商引資,卻又不敵成本低廉的新興工業國而欲振乏力。屢遭挫折的結果,是夢洲這座距大阪市中心 10 公里、開車半小時距離的人工島,除了西側小部分的太陽能發電廠、東側的貨櫃碼頭之外,約 200 公頃的廣大中心地帶幾乎一片死寂,甚至廣被稱為平成時代開發爛尾的「負面遺產」。

日本媒體常用「地盤沈下」這個專有名詞,來形容關西整體景氣的低落。而夢洲的失敗,不僅反映了大阪經濟的淪陷,也似乎暗喻了日本國運的浮沉。

因此,我們不難想像,大阪人是以怎樣的心情迎接這次的世博會。

不過,身在當地的我,仍可從一些數據及周遭輿論,捕捉到「暗潮洶湧」的情緒與熱度。下一篇文章,我將為讀者朋友們進一步帶來現場觀察。

※本文由換日線網站授權刊載,原標題為《從「地盤沈下」到「夢想島嶼」,大阪人如何迎接 2025 年世界博覽會?》,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更多換日線文章】

別於主流「唱衰論」,直擊學生積極響應、在地人心中真正的「大阪世博」

令人又愛又恨的大阪:日本曾經的第一大城,如今為何既「陰暗」又燦爛?

作者簡介:

宋杰,推理小說家與評論家,台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擁有臺大理學學士及法學碩士學位,曾為東京工業大學「青年科學家交換計劃」臺大校級代表、日本JASSO獎學金及亞太智財基金會論文獎學金得主。曾任《泛科學》採訪編輯、飯店行李員,服務於鼎漢工程、博仲法律事務所、安侯法律事務所(KPMG)、台灣經濟研究院。從事法律工作數年後,現於日本大阪大學攻讀智慧財產法博士前期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