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兩會經濟政策的挑戰

大陸國家統計局年初公布數據，顯示2024全年GDP達5％成長，主要動力來自工業產品的產值與出口成長。以「2025中國製造」為目標，近年來中國在電動車、能源、造船等產業上已居全球領先地位，而在航太、生命科技、機器人與工具機、半導體領域亦穩步成長，逐步擺脫疫情後的經濟低迷。

此次中共兩會政府工作報告，李強總理再度宣示2025國內經濟成長5％為目標；但也坦承中國經濟面臨複雜嚴峻局勢。報告提及31次「消費」，顯示強化內需與提振消費已成為未來經濟工作的核心。政策規畫依循去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重點，包含提振消費、擴大內需、深化經濟體制改革、推進國企改革、擴大開放並穩定外貿外資等，並提出將財政赤字率從3％提高至4％，加大預算支出，計畫發行人民幣5000億元特別國債及4.4兆元地方專項債券。

這些措施反映出，中共已意識到引進外資的困難，決定以引導消費的寬鬆貨幣政策作為經濟增長動能，同時通過《2025年穩外資行動方案》，推動「引進來」與「走出去」雙軌戰略，力求擴大開放、提高投資水準。

然而，首先的問題是，「企業國強民弱」的趨勢是否得以合理改善？中共中央支持民企的力度與持續性可以取得企業多少信任？習近平在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指示出台《民營經濟促進法》，欲從法律層面重振經商環境；更在兩會前舉辦民企座談會，發布〈我是一貫支持民營企業的〉文章，細數習近平自地方任官以來對民營經濟的支持活動，試圖對國內外企業信心喊話。遺憾的是，該法案最終未能在兩會通過，這反映出中共內部對於法案內容尚未有足夠的共識，且重要相關修法方向也未曾披露，因此並不清楚「促進」內容為何。

其次，兩會指示實施好適度寬鬆的貨幣政策，人民銀行表示將擇機降準、降息，增加資金供給，支持擴大就業與消費；然而官方挹注國內消費，市場、企業作為經濟驅動力，與2020年習近平提出「內循環」的邏輯並無差異。2024年政治局會議也指出「國內大循環不夠順暢」，坦言有效需求力道不足，可見單憑貨幣政策難以促進「國內國際雙循環」。

再者，面對川普對中政策2.0及新增關稅壓力，尤其川普重視公平貿易及貿易逆差，人民幣匯率是很重要觀察的重點。中共的貨幣寬鬆政策對內要增加資金流動性，但又要防止人民幣貶值所引發川普政府指控貨幣操縱的困境。此外，面對美國關稅，中國將以農產品關稅與出口管制進行反制，若美中貿易戰升溫必然引發「傷人七分，損己三分」惡性循環，中國欲重新吸引外資回流將面臨挑戰。

最後，面對每年超過1200萬高校及中、高專近800萬畢業生的就業壓力，畢業即失業、薪資增長停滯的現實壓力日漸嚴峻，寬鬆貨幣政策和財政擴張其實已是必要的現在進行式，兩會後可能再加大力度，目前形勢發展可能難以跳脫流動性陷阱的問題。

從大陸「新三樣」產品的大量出口，到《黑悟空》、《哪吒2》以及DeepSeek等的成功，確實提振「中國製造」士氣。2025年市場頗有「大陸冷氣團」消退、迎來春暖花開的期待，但現實仍是壓力重重。中共若欲避免「短期反彈、長期低迷」，必須正視外部環境的挑戰，突破現有政策框架及矯正國強民弱的產業生態，審慎應對「動手術」的內部改革所帶來的風險與成本，才能釋放經濟潛能，為中國與全球經濟帶來更多確定性與成長活力。（作者為台灣產經建研社理事長、前海基會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