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歐盟危機四伏：財政擴張與國防開支的抉擇將決定未來命運
文/蔡鎤銘（淡江大學財務金融學系兼任教授）
引言
歐盟正處於一個關鍵的轉折點，面對能源危機、國防壓力以及經濟復甦的複雜挑戰，財政政策與國防開支的討論正以空前速度推進。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行動打破了以往的穩定格局，促使歐盟重新審視其戰略自主性與經濟競爭力。與此同時，居高不下的能源成本與通膨壓力讓各成員國陷入兩難：是繼續維持財政紀律，還是通過擴張性財政政策來應對當前挑戰？本文將基於現有數據與研究，探討歐盟在這一轉折時刻的抉擇及其潛在影響，旨在揭示其可能塑造的未來軌跡。
能源危機與經濟競爭力的下降
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的中斷讓歐盟，尤其是德國，面臨前所未有的能源成本壓力。根據日本經濟學者川畑大地、諏訪健太於2024年的研究指出，能源成本的上升在短期間難以緩解，這已導致德國的產業競爭力顯著下降。製造業空洞化風險加劇，相關調查顯示，考慮或已實施生產任務海外轉移的德國企業比例從近年逐年上升，2022年以來，德國的設備投資（純固定資本形成）持續減少，降幅達年均5%至10%。2024年，德國製造業產值較2021年下降約8%，反映企業轉向海外尋求活路的趨勢。
這種趨勢波及整個歐盟，能源結構依賴性削弱了其全球供應鏈地位。2024年，歐盟天然氣進口成本較2021年激增約60%，推高了工業生產成本。長遠來看，轉向能源結構轉換的投資，例如發電設施升級，成為提升競爭力的必要手段。歐洲議會2024年報告預估，若投入8000億歐元復甦資金並專注能源轉型，歐盟GDP或可成長4.5%，但若無行動，歐盟可能在未來5年內失去對美國與中國大陸的經濟比較優勢，特別是在高耗能產業領域。
國防開支的緊迫性與財政紀律的轉變
北約國防部長會談
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促使歐盟重新評估國防需求，特別是在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2025年就職後，表態降低對歐洲安全保障。根據歐洲議會2024年數據，歐盟2024年國防支出占GDP約1.8%，金薩克研究（Goldman Sachs Research）預測至2027年將升至2.4%，年增額約800億歐元（約占GDP 0.5%）。若達成NATO目標2.5% GDP，需每年額外增加0.6% GDP支出。德國近期宣布將國防支出從2024年的860億歐元增至2027年的約1000億歐元，並計畫設立5000億歐元基礎設施基金，豁免國防支出財政限制，這一舉措可能推動德國GDP成長超預期。
歐洲央行總裁克里斯蒂娜・拉加德（Christine Lagarde）
財政紀律面臨挑戰，基督教民主聯盟/基督教社會聯盟（CDU/CSU）原主張維持「債務剎車」條款，但2024年選舉中，極右翼「另類選擇黨」（AfD）與左翼黨合計獲三分之一以上議席，阻礙憲法修正。3月4日，CDU/CSU領導人梅爾茨（Mark Merz）宣布轉向支持財政擴張，預計2025年德國財政赤字將從2024年的2.5% GDP升至3.5% GDP，以支應國防需求。根據倫敦經濟學院（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LSE）的經濟學副教授伊茲茨基（Ethan Ilzetzki）2025年研究，防衛費增至GDP 1%可推升經濟成長0.6%至1%，若8000億歐元復甦資金全額動用，歐盟GDP或成長4.5%，顯示國防投資的潛在經濟效益。
戰略自主性的挑戰與機遇
歐洲議會將「戰略自主性」定義為在關鍵領域獨立行動的能力，2022年起受重視，義大利前總理暨經濟學家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報告強調其必要性。然而，2024年數據顯示，歐盟防衛裝備採購仍依賴美國，2022年至2023年間63%訂單來自美國企業，另15%來自非歐盟供應商。2024年，歐盟國防採購總額達900億歐元，其中新裝備採購超450億歐元，成長50%，研發支出達130億歐元，成長18%，顯示現代化努力。
防衛費增加有助降低對美依賴，基爾研究所（Kiel Institute）2025年報告稱，若將國防支出從2%升至3.5% GDP，並轉向本地創新，歐盟GDP年均可成長0.9%至1.5%，總額達3000億歐元經濟活動。但若依賴進口，財政乘數僅0.5，經濟效益有限。世界經濟論壇2025年達沃斯會議（World Economic Forum Annual Meeting 2025）上，歐盟主席馮德萊恩（Ursula von der Leyen）強調需平衡創新與低碳，德國著名經濟學家杜利安（Dullien, S.）等2024年研究指出，基礎設施與轉型投資需求或迫使歐盟調整「債務剎車」，惟通膨風險隨之升溫，2024年歐元區通膨率達6.9%，部分國家高達15.2%至17.2%。
結語
德國極右翼政黨選擇黨人氣已創下建黨以來最高紀錄，在德國聯邦議院的影響力，不容小覷。
歐盟正處於歷史性轉折點，能源危機與國防壓力的雙重挑戰迫使其在財政擴張與傳統紀律間抉擇。數據顯示，2024年國防支出占GDP 1.8%，預計2027年升至2.4%，8000億歐元投資潛在推升GDP 4.5%，而將支出升至3.5% GDP可創3000億歐元經濟活動。但缺乏結構調整，戰略自主性難實現，2024年新裝備採購成長50%仍不足以應對俄羅斯4600億美元軍費威脅。德國5000億歐元基金與政策轉變可能開啟先例，美國承諾減弱迫使歐盟加速行動。未來5年，歐盟能否平衡財政與國防，將決定其全球地位，唯有協調努力，方能轉危為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