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威全專欄／刪除吳斯懷條款 翁曉玲法律上有理，政治上孤傲拙劣

施威全／淡江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民進黨執政後《兩岸條例》訂有「吳斯懷條款」，立法委員翁曉玲提案刪除，在法律上有其道理。拿民進黨批評國會擴權法案的理由來檢視「吳斯懷條款」，「吳斯懷條款」的確涉及合理性原則、不確定法律概念等問題，民進黨反對「反質詢」入法卻贊成「吳斯懷條款」，確實是雙標。

翁曉玲的提案也點出了「吳斯懷條款」的漏洞。退將赴陸不謹言慎行，國人可以筆誅口伐，不代表該以公權力制裁。例如剝奪退休俸一項，退休俸其實內含三性質：個人儲蓄、以國民身分取得的社會年金，以及雇主（政府）給予受雇者的酬勞（退休金），這涉及了私法、公法上的各式關係，行政機關真有權取消？

面對旗幟與政治象徵，只有威權國家才會對人民訂指導原則並在實務上進行處罰。以「愛國」為例，美國聯邦有法典規範如何對待國旗，例如不能當服飾圖案、不能做為寢具裝飾、不能當披肩、不能作為商業廣告…但這些規定多是建議性質，實務上難落實。日常生活上，鞋、衫、商店櫥窗常見美國國旗或衍伸的變形圖案，無從罰起，也不該罰，因為愛不愛國，不表現在形式上，一個人心裡愛不愛，無從檢視。

國家本無權要求人民愛國，何況要求人民要把愛國表現在身體語言上。只有國民黨威權時代的台灣，才會連看電影，都得先播國歌影片，就算是看三級片，觀眾欣賞妖精打架前還得先起立對國歌、國旗致意。

「愛國旗」不該規範，規範如何面對敵方的政治象徵，更是庸人自擾。政治上愚蠢的退將參與交流活動事先不知道將播放義勇軍進行曲，只笨笨地跟著眾人起立，深綠者拿放大鏡檢查這類言行，就如同深藍者緊盯著賴清德的嘴巴，看看他在升旗典禮上有無場國歌，這類檢查同樣都是服膺威權的民粹思想。深藍、深綠都活在解嚴前時代，年紀活在狗身上。

如果退將在對岸播放義勇軍進行曲時，嘴巴或心裡默唸三字經，這算不算愛台灣？還是政府乾脆頒個行為準則，告訴台灣民眾以後或遇此突發狀況，可以手握拳做個幽微的手勢，當作是台灣認可的賭爛北京政權的共同暗號？表示人在曹營心在漢。

如果台灣退將在對岸播放義勇軍進行曲時拒絕起立而離場，這不正是畏懼面對、倉皇而逃？只有威權國家才須要細細討論上述細節。但翁曉玲提案刪除「吳斯懷條款」在法律上有道理，不代表在政治上應該做。涉及個案，當事人若有司法救濟管道，讓司法體系審查「吳斯懷」條款的正當性、合憲性，是重要戰場，這是個可以盡情陳述道理的舞台。

翁曉玲勇於逆風，看似勇猛挑戰民進黨，但卻是政治上天龍國人的孤傲表現。這類議題，是政治菁英遭懲處，是高階高薪的少數人被侵犯，該談，但應是側翼、學界、NGO出面，形塑輿論，而不是反對黨的不分區立委衝前頭。這是堅信人權民主價值的自由主義者不分藍綠應該都介入的議題，若反對黨沒有NGO的朋友出面發難，那代表反對黨長期無能經營公民社會領域，反對黨與社運絕緣，活該。

兩岸關係複雜，因為涉及身分認同，認同是生活經驗的累積、感情的依歸，未必有價值上的對錯。兩岸關係的重點是人民感覺而不是理性的選擇，因此政治不是擇善固執的事業，政治必須懂得人民的感覺，擴大聯合面，團結最多的民意，強化自己的實力。講好聽點，深藍者是擇善固執，但本質是孤傲，與草根距離太遠。民進黨之所以壯大、掌權是因為懂得台灣人民的感情，把人民的被剝奪感引領成族群政治，混淆了台灣人與台灣人民的概念，把階級問題扭曲為族群問題，把自己當成台灣人族群的代言人；民進黨成功了，台灣人把民進黨當自己人，而國民黨被當作是「中國人」。國民黨不分區立委若真要在兩岸議題上勇猛前進，該挑戰的是這整套論述，法律辯論不是主戰場。要打戰，有種到台灣各廟口開講。更重要的是，議題發動的同時必須有周延的部署，中軍、右翼、左翼、伏兵、後勤都要，不是孤軍深入。

要逆風而行，首重有本領由下而上引領風潮，才能帶領人民，否則只是自了漢。拙劣且孤傲，無能重新聚焦兩岸論述，無法主動開創兩岸新路。

菱傳媒原始網址：施威全專欄／刪除吳斯懷條款 翁曉玲法律上有理，政治上孤傲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