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加減法
旅行加減法
年輕時，旅行是加法
增廣見聞，博覽天下
一個國家走過一個國家
不知道疲倦的收集經歷
有如不斷的戀愛
收集愛情的愉悅與折磨
中年時，旅行是為了需要
生意、會議、論文
渡假也是為了充電再去拚搏
甚至帶著孩子去旅行
都累得像在做功課
而今退休後的旅行
說是為了享受
沒有目的的觀賞人生風景
體會人間風情
你天天在拍照，
怕有一天阿茲海默症
會將所有故事遺忘
這人生於是留下滿載的照片
在手機裡，在硬碟裡
在你不想遺忘每一個美好的瞬間
旅行過後，你知道
此地不一定有機會重來
可再也沒有人要聽你的旅行
孩子正在增廣見聞
拚搏自己的人生
朋友都在忙他的家庭
做著各自的旅行
哪一天你走了
所有記憶鎖在沒有密碼的手機裡
你的硬碟多到無從查閱
他們將跟你一起
一鍵刪除
在無法維修的舊電腦裡
現在，你坐在梵蒂崗大廣場上
看世界各地熙來攘往的人潮
為宏偉的圓頂拍照
為幾百年前的聖徒神像留影
為晚雲下紅彤彤的天空
為教堂高聳的尖塔
為鴿子群飛如同吳宇森的電影
你不斷按下快門如同機關槍
然而，這人生是為誰掃射？
這一切，為誰記憶？
在你即將遺忘的腦海中
留下多少的影跡？
說人生六十五歲之前是加法
六十五歲之後是減法
但增與減的分界線在哪裡？
我該開始減？還是繼續加？
或者再也不必加加減減
靜靜聽風，像一隻停在
旗桿上的鴿子，靜靜看雲
像一隻斷雁
在異鄉，叫西風
（2024.10.15.於梵蒂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