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地獄》影評：老祖宗的規矩是「死」的，還是能被加以「活」用？

【文/香功堂主】香港近年票房屢創紀錄，《飯戲攻心》、《毒舌大狀》、《明日戰記》、《九龍城寨之圍城》和《破·地獄》，紛紛創下亮眼的票房成績，《破·地獄》更在上映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即登上香港影史華語片的票房冠軍，同時擠入香港影史賣座電影的前十名榜單中。

陳茂賢執導的《破·地獄》，敘述新冠疫情衝擊香港經濟，婚禮策劃師道生的公司因此倒閉，為了討生活，道生轉行當喪禮經紀人，藉由靈活的商業腦袋，開發全新的客製化服務。香港殯葬業是一文一武的搭擋模式：文是喪禮經紀人，打理喪葬事宜、武是指喃嘸師傅，跳著傳統的「破地獄」儀式，送亡者一程。道生的搭擋是資深的喃嘸師傅文哥。文哥的脾氣在業界出了名的暴躁，他尊重傳統，瞧不起道生新穎的經營方式。文哥的兒子志斌繼承父業，成為一名喃嘸師傅，但志斌無法在工作中找到認同感，導致父子產生心結；文哥的女兒文玥自小崇拜父親，礙於喃嘸師傳子不傳女的規定，文玥對父親也有所埋怨...

《破·地獄》前半場的劇情無法不令人聯想起日片《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無論是對葬禮文化的細節描述、半路出家成為殯葬業者的主角，從外行人到逐漸理解工作的重要性的轉變，或是主角在接觸到不同的死者家屬，從中觀察到喪禮之於家屬的意義，甚至《破·地獄》觸及到的同志伴侶議題等，都跟《送行者》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或許是與《送行者》的高度既視感，以及影片一下子講道生的故事，一下子又跳出去講文哥和子女的關係，讓人覺得劇情難以聚焦，有些零散，影響了我對《破·地獄》的投入程度，直到電影後段劇情線慢慢收線，才對這部作品有所改觀。

《破·地獄》關心的主題不僅是生與死，更是傳統與未來。片中的每一場戲，都是在回望過去根深蒂固且難以被改變的傳統，如何箝制著人們的生活，例如女性無法擔任喃嘸師傅，只因為祖師爺認為女性的經血是污穢的。或者文哥與子女的相處之道、對於規矩與人情的看法，都堅守著老一輩傳下來的道理，忽略了與「生者（留下來/留在身邊的人）」溝通的可能性。

《破·地獄》無意全盤否定傳統的價值，它終究透過「南音」的傳唱，串起文哥和道生的情誼，說明熟悉傳統（過去）的重要性（文化的延續性），但同時間，影片也透過道生所說的：「喪禮是一文一武，文就是喪禮經紀人，是要超渡生者，武就是喃嘸師傅，是要超渡亡者。」告訴觀眾，生活的平衡，不能只看亡者（過去/傳統），也要照看生者（現在/未來）。

文哥是一個活在過去的人、志斌是一個被迫活在過去的人、文玥是一個無力改變過去展望未來的人，這一家人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彼此之間卻是沒有交集的平行線。道生的出現帶來轉變。

道生既是生（婚禮策劃師）也是死（喪禮經紀人），既承接傳統（學習各種殯葬禮俗），又不會被傳統所綁架，就像逝去的黎太太有一名同性伴侶，黎先生拒絕太太的伴侶出席葬禮，道生卻私下準備一個紀念品送給黎太太的伴侶，他說：「法律上，黎先生是熙雯（黎太太）的家屬，但人情上我覺得妳才是。」一方面顧及了死者家屬的面子，一方面體諒了「死者家屬」的感情，就是《破·地獄》最動人的設計。

傳統是香港的根基，是香港的文化底蘊，但傳統不該是束縛香港進步的緊箍咒。新舊想要共存，必然會需要適當的突「破」。片中，文哥將葬儀社的經營權移交給道生，並且囑咐他不准改變葬儀社的名字。由此聯想，《破·地獄》找來許冠文飾演文哥、黃子華飾演道生，便有著傳承之意，許冠文全盛時期，曾多次打破香港電影票房紀錄，而近年香港最賣座的華語電影前五名，就有三部是黃子華主演，他們代表的正是香港電影的過去與未來。

那麼劇中的葬儀社或許是香港的隱喻、道生和文哥唱著的歌詞「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感嘆的是一個時代的逝去（最後唱出這句歌詞的人，剛好是代表香港未來的道生）、文哥叮嚀道生「不准改名」是在確立香港的主體性、志斌和文玥影射港人對於香港的矛盾情感（離去或留下），但無論他們做什麼選擇，一句「哥（志斌）帶領妳（文玥）。」道盡家（港）人之間難以割捨（放下）的情感。

至於電影的最後一幕，道生與女友駕車駛出隧道，鏡頭拉高成俯瞰香港的畫面，有著告別過去迎向未來的意義。

從《九龍城寨之圍城》到《破·地獄》，今年香港這兩部作品都有帶給我偌大的驚喜，前者武的精彩，後者文的動人（意外符合《破·地獄》片中提到殯葬業的一文一武組合）。《破·地獄》的技術面整齊，敘事通俗好看。

演員部分，黃子華的表演之於我總是溫溫的，沒有亮點，但影片一路看下來，又覺得恰如其分，沒有失手；許冠文出場篇幅比我預期的少，但每次出場都能抓住我的目光；飾演志斌的朱栢康，把被夾在所有人、情、事中間的長子角色，詮釋得極為出色迷人、飾演文玥的衛詩雅，就算整部片都沉著一張臉，但她對父親的怨以及對生命逝去的痛，都有讓人信服的演出！

▶歡迎加入Yahoo奇摩電影戲劇粉絲團，接收更多Movie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