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從“小波波”風波談到我對台灣牙醫師資格認證的看法

〈專文〉從“小波波”風波談到我對台灣牙醫師資格認證的看法
〈專文〉從“小波波”風波談到我對台灣牙醫師資格認證的看法


文/方敏智(牙醫師)
我是一名牙醫服務職場的老兵,算一算從台灣牙醫學院畢業服完兵役、正式進入牙醫服務這個專業,也有四十多年了。 當年從小就立志要當牙醫師的人應該很少吧,我大多數的同學和我一樣都抱著既然只能考上牙科就這麼讀著的心情吧。開始執業後,發現臨床上仍有許多疑問的我,卻常常口袋塞著滿滿的現金回家;可是我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沒能完全解決病人的不舒服。當年台灣有制度的牙醫師臨床訓練機構實在很少,所以努力補習英文、申請美國的牙醫學院;很幸運的我能前去美國接受假牙專科醫師訓練,在學中也讓我感受到牙醫服務的意義。所以我曾經有在美國及台灣牙醫學院教學的一些經歷,也同時有台美兩地牙醫執業的經驗;因此,面對這次“小波波” 的風波有些感受與看法,覺得不吐不快。
台灣牙醫界有許多值得深思的課題,希望以理性思辨

「波波牙醫」引發爭議,支持「波醫」一方的家長,上街表達心聲。 圖/截自電視畫面

近二十幾年來,台灣由於生活水準的提高加上全民健保的實施,人民對口腔健康的重視與要求也跟著劇增,加上植牙醫學與數位科技的發展與普及,更是讓台灣牙科醫療水準突飛猛進。而這其中當然為牙醫師的收入與社會地位帶來不少提昇,以往冷門的牙醫學系如今變成很多父母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培育所;這是幸事還是隱憂?姑且先不評論,讓牙醫界的朋友與社會大眾思索。
其實目前“ 小波波”這個名詞是有些人把這些“走捷徑”前往歐洲一些比較容易入學學牙醫的年輕人污名化的稱呼。主要的職場觀點就是擔心牙醫師與人口比率的問題改變,競爭者多了可能會導致殺價競爭,從而降低醫療水準。如同反對讓口腔衛生學系的畢業生取得法定口腔衛生師的法定地位一般,有些牙醫師擔心口腔衛生師會瓜分掉相當多病人定期回診及洗牙的健保點數。其實一位全職或是半職的口腔衛生師可以幫助合作的牙醫師或是診所,在病人的定期回診、口腔衛生教育、基本口腔健康的維護,有很大的貢獻。他們可以幫病人及早發現問題,讓牙醫師有機會及時提供必要的治療;他們也可以很有效的提升病人對診所的信賴感與忠誠度,同時也會增加牙醫師的工作效率。這是一個三贏的制度,台灣應該及早實施。
其實一個“好”醫師才是我們社會永遠需要多一個的

反對「波醫」一方的家長,也上街表達抗議。圖/截自電視畫面

什麼才是好醫師?一位好醫師必須是:不斷的求知並吸取新知,以充實正確的臨床判斷能力,謹慎小心處置每一個病人的託付,永遠不忘「看病助人」的初心。而助人的初心更是重中之重,出身學校的好壞絕對不是評論一個醫師好壞的唯一準則。我的親身臨床教學體驗是:最後一個志願的學校的好學生畢業後的表現一定不會比第一志願的學校的畢業生差;這完全取決於這位醫師是否努力的想成為好醫師。我帶過的許多年輕醫師中,臨床表現最好者其中就有一位是大家口中的小波波,但是幾年下來,她的臨床服務表現深獲絕大多數她的病人的讚賞與信賴。我認為今天台灣社會之所以會「談波波色變」應該歸咎於主管機構多年來的反應思慮不夠周全所致。
以美國牙醫考照過程為借鏡
想當年(1980 年代),我去美國考牙醫師執照。先要通過全國性的 National
Board Part I (基礎牙醫學) and Part II (臨床牙醫學) 這兩個考試。(註:美國各牙醫學院畢業時也都要通過這兩個考試之後,才能參加各州的執業執照考試), 而 National Boad 的評分是把當次考試所有應考人(包含國內與國外) 的應答結果按百分比計算是否及格。也就是已經考量了全國需求牙醫執業的人數。通過 National Boad 的外國訓練的牙醫師才可以有機會到有接受 foreign trained dentists 的州 (我當年參加的是加州的 Bench Test) 去參加一個專為外國牙醫師設定的技術鑑定考試。參加的醫師必須在牙齒模型上磨牙、補牙、做牙冠、在拔出來的牙齒上做根管治療等等。這個考試很難通過,記得當時考試時,坐在我旁邊的人大多是身經百戰的,考個三、四次的大有人在;還有幾位已經考了十幾次還沒能通過的。我很幸運的第一次就通過了,通過了這個 Bench Test 才有資格參加加州的牙醫師執業執照的考試。考試內容除了臨床科學還有法律知識的筆試、臨床幻燈片的判讀,還要自帶病人去做臨床實作考試,這個考試通過後才能正式取得執業牙醫師的資格。
隔年我參加 Florida 牙醫師執照考試。當年 Florida 州政府規定所有 foreign
trained dentists 必須要有至少七年牙醫學的教育才能參加;所幸我在台灣接受牙科教育的年數加上當時在美國讀研究所的頭兩年 Postgraduate Program 也算數,所以可以參加。考試內容跟加州大同小異,我也順利過關。
其實美國的各項專業資格考試是隨著社會的需要不斷檢討改變的。大約十年前,美國就改成所有外國牙醫師必須在美國各牙醫學院附設的 foreign dentist program 完成兩或三年的再進修並取得學校頒發的 DDS or DMD 的學位才能參加各區域的牙醫師執業執照的考試。(註:美國的牙醫學院必須一般大學畢業才能申請,入學後必須完成四年的專業訓練及規定的臨床案例數,才能畢業。)
以上可見從 1980 年代至今,美國牙醫採取嚴格的學習資格要求與嚴格的證照考試,涵蓋臨床牙醫技能考試;從而能確實把關通過牙醫證照者能有真正的牙醫執業能力。並在全國性考試篩選過程已經確認當年或未來數年所需要之牙醫人數。
反思台灣牙醫師認證問題的解決
據報載,台灣現在有超過 500 位的國外牙醫畢業生在等待分發實習,而每年只有 50 個實習名額;簡單的算一下, 一位國外學習的牙醫必須等待至少十年才有執業的機會。試問十年後,這些人還記得他當年所學的牙醫專業知識嗎?更何況隨著科技的日新月異,牙科治療的理論與技術也不斷的在進步,他們十年前所學的知識與技術還用得上嗎?
所以我建議教育部及衛福部應當先針對國外各牙醫學院建立一個公平透明的學歷認證清單,剔除不符合學科課程與臨床學習之牙醫學院;這是當務之急。另外針對已經經過認可學校畢業回來的人,可以設定一個完善的資格考試(包括學科與操作)。如果現今台灣各牙醫學院所培育之醫師人力足夠的話,也可以採取像美國的方法,讓各牙醫學院按其意願設立“國際牙醫專班”。當然政府在考慮牙醫/人口比率的問題下,亦可全面禁止或配合政策針對局部區域開放。最重要的是政府必須確定所有執業的牙醫師在知識與技術上都是合格的,這才是證照考試之意義與價值,才值得人民信賴。
牙醫服務是一個知識與技術必須並存的專業,台灣現今的牙醫師執照考試只有筆試,其實是完全不符合社會發展與全民健康的需求,台灣牙醫師資格考試應該及早加入真正的臨床實際操作的部分,這是美國行之多年的考試方式,很值得學習且容易學習的。
從我在美國與台灣兩地的牙醫教學與私人執業的經歷,我感受到的是台灣大多數的牙科畢業生的臨床技術是不足的,雖然現在有兩年的牙科 PGY program,但是主管機關對認證機構的認定與選擇,還需要更深刻的評定與落實。如該機構是否有專職的 PGY 指導醫師?PGY 受訓醫師如何被授權及診治病人的流程是否是在專職主治醫師的查核下按序進行?另外,牙醫師的培育過程中對於職業道德與正確的價值觀的引導,也是很重要的一個項目;這關係到是否能成為一位好醫師的根本。
以上是我個人的經驗與感受,供大家參考討論與教學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