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造假紅頭文件看中共的公文政治
【引言】日前，一份以召回共軍境外家屬為內容的紅頭文件，成為話題，又逢中共大軍集結台海，很多人覺得這是共軍攻台的前奏。但台灣已有學者指出這份紅頭文件係造假。而這份文件在中國大陸流傳更廣，網上競相傳播，很多小粉紅紛紛以為攻台在即、統一在望。面對動蕩時局，此刻更需要對中共行政、行文甚至組織文化有更多瞭解，才能辨真假、明真偽。
假文件：文法不通、不合規範文件格式
首先，是文法不通。中共的紅頭規範文件，有非常嚴格的規範和格式，特別是文法寫作上。通常在文件開頭，針對某一事項，應該是先研究、後決定或批准的寫作格式。例如「為了000，經000研究，並報請000批准，決定000」；或者是「為了000，經000研究決定」。這份文件開頭是經「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批准」，但卻沒有「研究」的事項、賓語。這是完全不合乎中共紅頭文件寫作的。
其次，是不符合文件規範。中共向來是文件治國、會議理政。紅頭文件起草、下達、收發，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紅頭文件通常分為決議、決定、通知三大類。因此文件一定會有主題事項的標題。而這份網傳的紅頭文件，卻連標題都沒有。固然，以往的紅頭文件可能沒有標題，但在中共2000年後日趨強調規範化、依法執政的背景下，紅頭文件要有標題，已經是一個普遍慣例。更何況，讓軍人在外家屬回國，是何等大事？
第三是不合邏輯。這份網傳文件的批准單位，是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但落款署名單位卻也是國務院、中央軍委。這就變成了自己批准自己。這是完全不合乎邏輯的。通常，落款署名單位，層級應該低於文件事項批准單位。譬如，如果署名單位是共軍的軍兵種總部、辦公廳，才合乎道理。
最後，就是關於中央軍委的署名落款問題。中共政權中，軍事機構非常特別，無論如何進行軍事改革，最高層級的中央軍事委員會，不曾改變。這是從紅軍時期的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簡稱「中革軍委」）演變而來。中革軍委，是兩個牌子、一套人馬——中國共產黨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之所以會出現黨軍委、國家軍委這種機構並立、但人員相同的情況，是因為中共強調黨指揮槍，而軍隊事務又隸屬國防，所以採取了這種方式。1949年後，就變成了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中共以往的紅頭文件或是書告，都是簡稱「中央軍事委員會」。但中共十八大後進行軍改，並修改了黨章，強調黨中央的集中、統一領導，一定會將黨軍委、國家軍委的全稱並列，而且一定是黨軍委名稱在前。毛澤東逝世時，《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的軍委名稱只有「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的落款；但是鄧小平、江澤民逝世，變成了「中國共產黨和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
兩塊牌子 一套人馬
中共這種兩個牌子卻一班人馬的機構，還不少。台灣人最熟悉的國台辦，全名是國務院台灣事務辦公室，但它還有另一個名稱：中共中央台灣事務辦公室。所以會出現中台辦和國台辦的區別。連戰在2005年以黨主席身分訪問北京，接待的陳雲林，身分就是中共中央台灣事務辦公室主任，以符合黨對黨原則。到了馬英九訪問，宋濤身分是中共中央台辦、國台辦主任，兩個都要用上。
更為關鍵的，是經過中共軍改之後，軍事事務已經和國務院脫鉤。一個很簡單的細節反映出這個變化。原本在天安門廣場執行升旗任務的國旗護衛隊，是武警。但是軍改之後，變成了隸屬解放軍的三軍儀仗隊。因為武警原本是軍委和政府雙重領導，這對軍權集中帶來挑戰，也成為軍改的重要內容之一。軍改後，各級政府對武警、軍事力量已經沒有領導權。所以，國務院出現在軍事事項文件中，並不正常。
愛國流量與認知作戰
假文件引起風波，有大致兩個原因，一個是渲染攻台、備戰，一直是愛國流量密碼所在，會增加點閱量和分享數，這可以帶來極大商業利益。環顧互聯網，渲染對美、對日、對台作戰，渲染使用核武器，這類影片和文章，都可以在愛國主題下，飆高流量，大發一筆財。
其次，不能排除是認知作戰，引起中共對手的恐慌。用假公文進行認知作戰、心理戰，在世界軍事史上比比皆是。
中共政權結構很複雜，具有不開放、不透明的特點。但是並非無觀察脈絡和切入點可循。面對這樣渲染戰爭、製造恐慌的資訊，不必隨之起舞，反而要保持全面、準確的觀察。
作者》劉國忠 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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