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仁健觀點》你家有錢你就能當波波牙醫嗎?
[Newtalk新聞] 日治時代有句台語俗諺:「第一賣冰,第二做醫生,第三開查某間。」反映了當時台灣民間公認賺錢最快的三個行業。但健保實行後,醫生賺的錢已不算多,卻忙到累到低於國民平均餘命。以前大學聯考一放榜,村子裡有考上醫科的,立刻也就有人捧著嫁妝上門提親,現在已絕無可能了。
如今讀牙醫已經快比讀醫科更搶手了,2024年學測,台大或陽明牙醫系與冠軍衛冕者的台大醫學系,都是59級分,並且超越很多私醫的醫學系了。而學歷黃牛的嗅覺比狗還靈,早就嗅到了這股商機。現在力推的主流商品已經是波波牙醫,而不再是波波醫生了。
以近來新聞裡被地院一審依「過失致死罪」判處有期徒刑7月的波波醫生劉安潔為例,她的母校波茲南醫科大學牙醫國際專班,2021年公布的畢業紀念影片裡,69名畢業生裡台籍生高達41人,比率接近6成,學歷黃牛讓這一班成了「講華語也能通的國際專班」。
很多不經世事的年輕酸民,在網上砲轟「誰敢給這些波波牙醫看牙?」或是抱怨「我家有錢也能讓我當波波牙醫」,說這些蠢話的酸民,實在是欠繳智商稅。
柯文哲能考上台大醫科,分數要念牙科也沒問題。但他是出了名的手殘,保證比你的腳還笨,找他拔牙的不會比找他割盲腸的更長命吧?應該說牙醫系學測門檻,設在前面百分之十即可,實在不用高到千分之幾,錄取標準還是應該著重在術科。
其實這20多年來的波波牙醫之亂,最讓鄉民厭惡的,並非他們的學測分數不夠,也不是東歐醫學養成教育或實習訓練不足,而是這些家長、黃牛與官員「三位一體」,明搶暗偷,軟磨硬槓,要為權貴子弟大開後門,並濫用權勢轉移醫療資源給波波牙醫,因此才有什麼匪夷所思的24億偏鄉計畫,讓波波牙醫免費實習,完成學歷黃牛售後服務的最後一哩路。
當然,那些沒被社會現實鐵拳毒打過的酸民,阿Q式的以為只要老子有錢,一樣也能當波波牙醫。拜託一下,本魯也讀過公衛,你們集資雙倍的錢讓我去當波波,校方也怕我是本土小牙醫聯盟派來的抓扒仔,或是八卦雜誌的狗仔隊。不經黃牛仲介,想當波波牙醫也沒這麼簡單。
波波牙醫必須生在牙醫世家,或是家裡有人在經營藥物、醫材、牙材或齒模等牙醫周邊相關行業,否則你花重金透過黃牛,買了連當地政也不承認的文憑,又沒去教學醫院實習,更不曾在當地執業,回台灣後卻既沒辦法鑽漏洞就地合法,又沒辦法憑家世人脈找到工作,那張文憑用來擦屁股都嫌硬,你不找收你錢的黃牛拼命才怪?
所以歸根究底一句話,波波牙醫就是家長、黃牛與校方共同合作,為了強化錢權階級,防止外人分一杯羹,不斷近親繁衍下的亂倫後代。這種階級近親繁殖,也不是解嚴後才有,只是解嚴後這樣的醜聞,無法再用黨國鷹犬封殺。戒嚴時代的中山醫專,就是典型的「本土版波波牙醫」。前情不再贅述,請鄉民點閱〈戒嚴時代為何不會有波波牙醫?〉
中山醫專為何要向家長勒捐?
1963年8月3日下午,台中地檢處檢察官陳耀東,以「他」字案傳訊私立中山醫專董事長周汝川。因有學生家長以4頁超過四千字的檢舉書,具名指控周汝川對16名轉學生或轉系生家長「勒捐」。
檢舉書裡也提到,該校董事會3年來都未開會,而董事皆為周家親族,除周汝川任董事長外,妻子、姐夫、弟弟也都擔任董事。另外該校並未成立家長會,歷年卻向學生收取家長會費每生50元,總計超收73,950元,如今這筆錢已下落不明。
被檢舉的中山醫專董事長周汝川並未到庭應訊,檢察官陳耀東訊問以證人身分到庭的台中市前牙醫公會理事長何啟生,有關中山醫專創辦經過及家長會費收取情形。何啟生說:
「該校前身為中山牙醫專科學校,是由台中市牙醫公會申請籌備,而籌備當時因我擔任公會理事長,周汝川擔任監事,於1956年間經教育部核准籌備,曾舉行籌備會二次,省牙醫公會及全省牙醫師均表示支持,並且代籌創辦經費。但之後周汝川卻以創辦人身份,自行聘請董事,申請創校,因此建校過程並不清楚,創校後也從未擔任董事,也不知該校家長會費的收取細節。」
檢察官接著再訊問何啟生,有關台北縣士林鎮牙醫師陳重文之子,是否以捐款15,000元獲得入學?何啟生說:
「曾聽說過這件事,但該校籌備之初,各地牙醫同業均有樂捐,陳重文之子是否因捐款而獲入學,詳情並不清楚。」
根據媒體報導,台中地檢處調查本案時,引發台中市牙醫界風聲鶴唳,大家紛紛前往探詢,唯恐禍延己身。台灣省牙醫公會理事長楊玉焜,當天竟也出現在台中地院。而他受訪時卻說,只是前往屏東途中,順道在台中下車探友,就陪何啟生到法院走走而已。
而被檢舉卻未到庭應訊的周汝川,僅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強調,檢舉信裡提到的都是捕風捉影,有意中傷。雖有學生家長捐款,但都出於自願,且數字不大,捐款最多者也僅有一萬元,少則也有一百元的,而且所有捐款都有帳可稽,且校方都發「感謝狀」以示謝忱。
教育部為何強迫中山醫專升格?
1954年開始實施的大專聯考,雖然獲得民間的好評,似乎比以往的各校自行招考公正公平公開。但以往各校獨立招考,榜單就跟我們考轉學或碩博士班一樣,正取備取按分數高低列名,大家一目了然。
然而大專聯考卻沒有備取,不報到或報到後即休學重考所空出來的名額,就成了私校董事會斂財的獵物。偏偏考上4所私醫的,差幾分就上台大,放榜後就跟柯文哲考上陽明醫科,依然想重考台大醫科一樣。這些休學重考空出來的名額,就成了4所私醫董事會的聚寶盆。
1967年1月6日,台中市民黃當為向市警局7分局提告,一名在南部某大學任教,串聯另一名在台北市某專科任教的2位教授,5年前在他兒子黃弘榮大學聯考落榜後,宣稱只要付代辦費15,00元,就能成為中山醫專的備取生。
但黃弘榮在中山醫專讀了5年,現在班上同學都將畢業,他卻依然遭校方「備而不取」。原來5年前所繳納的15,00元代辦費,取得的僅是中山醫專醫科旁聽生的身分,入學後要備取轉正,獲得正式學籍前,還需另外再向校方奉獻勒捐,黃當為不堪受騙遂憤而提告。
1970年9月16日,台中地檢處檢察官謝家鶴開庭偵訊,由台中市調查站移送的20位中山醫專轉科生家長,有關校方勒捐每人十萬元至十五萬元的細節。由於這是北醫對醫科轉系生家長勒捐後,爆發的更大規模勒捐案。教育部為嚇阻私校勒捐家長的歪風,遂勒令中山醫專停招五年制醫科2年。
針對多年來4所私醫對備取生及轉系生家長勒捐的亂象,教育部終於下重手整治。一是宣布今後大專聯招放榜後,各校所有科系皆不得以任何名義招收備取生或旁聽生,所有空額都僅能在次年轉學考試裡一次招齊。
二是所有公私立大學醫科,都不收轉系或轉學生,徹底斷絕勒捐歪風。三是4所私醫轉學轉系,將在教育部監管下,各校逐年輪流主辦,必須集中報名命題閱卷分發,也就是戒嚴時代的四醫聯招,民間俗稱的小聯招。
至於勒捐案的禍首中山醫專,1977年被教育部強制升格為醫學院,過去曾招生的4年制、5年制及6年制醫科,今後都不得再辦。全台7家公私立醫學院,自此就只有7年制醫科級6年制牙科同一種學制了。
不過中山醫專升格中山醫學院的過程,卻讓銘傳、實踐與世新這3所私立專科很不滿。因為三專與大學僅差1年,但他們3校多年來向教育部申請要升格為學院,卻被教育部用各校還有這樣那樣的缺失而退件。到1988年蔣經國惡貫滿盈,3校升格案仍在原地踏步。如今中山醫專卻因缺失太大,於是被教育部強制升格為醫學院,這確實也是黨國怪談。
當然,黨國餘孽一定跟波波家長或代辦黃牛的說法相同,雖然入學管道及取得學歷的過程不同,但畢業後大家還是一起參加考選部主辦的牙醫國考,只要提高國考難度,就不會有合法密醫的問題。聽起來似乎很合理,但這些人在入學的前端會投機取巧,到了國考的後端就會改邪歸正,金盆洗手了嗎?會你個大頭鬼啦!
牙醫國考真的也能用錢買通?
1971年5月1日,考試院考選部長李壽雍收到一封中山醫專牙醫科日間部校友的檢舉函,信中提到牙醫師檢覈考試錄取率低到不及5%,他們多年來考了好幾次都落榜,很多身邊的台大牙科畢業生也考不上。但他們日間部校友終究是通過大專聯考錄取,而早期中山醫專的夜間部校友,因為入學管道特殊,程度與他們更不在同一個層級。
偏偏這幾年夜間部同班的「八仙兄弟」李永富、蘇敏行、黃逢春、陳豐源、魏坤波、鄭添祥、賴樹林與林正一卻相繼高分錄取,而且還不斷向學弟們招攬生意,暗示他們在考試院裡有「貴人相助」,只要數萬到十幾萬元的仲介費,保證牙醫國考必能上榜。李壽雍部長看完這封檢舉信大驚失色,就立即展開內部清查。
結果一查之下驚覺,1971年4月1日舉行的牙醫檢竅考試,11名中山醫專牙科校友上榜者,口腔病理學成績都是88分,而且答錯的題目都一樣。另外口腔外科學也都在88分到90分之間,答錯的題目也都一樣。
李壽雍部長再清查這些人之前幾次的考試成績,這次全都「進步神速」,明白這不僅是中山醫專校友集體作弊,而是考選部裡也有一群內鬼接應。他若再自行調查下去,恐怕危及自己與家人的安全。於是在5月3日停止調查,全案檢送司法行政部調查局,發交台中調查站嚴查。
台中站調查員經過十多天的明查暗訪,20日約談台中市吳齒科醫院老闆吳啟彰(30歲,台中市人)及牙科醫師陳木業(32歲,台中市人),經調查員「曉以大義」後,供出考選部裡的內鬼就是技工葉蠬騰(37歲,福建人)。
葉蠵騰於1953年5月入考選部任職技工,平日僅負責考卷的遞送業務。而陳木業與吳啟彰都是中山醫專第1屆校友,畢業後自知無法考取牙醫執照,於是買通葉蠵騰,答題時就在答案卷上做暗號,由葉蠵騰將答案卷偷出,他們填好共同請高人代答的結果,所以會分數相同而露出破綻。
台中調查站22日將3人移送台中地檢處後,由檢察官何智雄偵訊後下令收押,並繼續約談林弘光等11名中山醫專校友。但這樣的結果見報後,輿論反應卻都認為是大案小辦。因為一個考選部的技工,他的學識與權限,有辦法在部內主導這樣一個大規模的作弊案?顯然當局依然在壓案,鋒頭浪尖就推一個小卒來斬首交差。
輿論要求繼續追查,檢方次日迫於輿情,於是繼續循線向上約談考選部經管醫事人員檢覈業務的主任科員朱詩藻(44歲,湖北人)。但朱詩藻當天並未上班,而是在木柵溝子口考選部職員宿舍臥房裡畏罪服毒,其父發現後送台大醫院急救。經3日搶救後轉普通病房,隨即押送台中地檢處偵訊後收押禁見。
朱詩藻排行老大,未婚,其他4個弟弟都在國外。父親是考試院首席參事退休,迄今依然住在溝子口職員宿舍,與長子朱詩藻共同生活。朱詩藻靠著父蔭,在考選部工作15年,但與技工葉蠵騰都沉迷於賭博,欠下數十萬元賭債。
1969年6月起,朱詩藻與葉蠵騰因債台高築,遂萌歹念。見本身主辦的牙醫檢覈答案卷,都只擺在置物架上,既未加鎖也未加封。就專程南下找「八仙兄弟」老大李水富,以每人9,000元收費,共計72,000元。葉蠵騰將有暗記之試卷攜出後,由朱詩藻親送台北市敦化南路光武新村林正一妹夫家。他們8人當場填好答案後,再由朱詩藻趕緊放回置物架上。
這次作弊因為只改了1科答案卷,而「八仙兄弟」其他7人的總分太低,僅有李永富1人通過牙醫檢覈及格。但這次的作弊方式,讓其他7人開了眼界,於是同年9月如法炮製,全都通過牙醫檢覈及格。這樣的戰果讓其他中山醫專校友欽羨,也都拜託李永富牽線。但「八仙兄弟」是換帖的交情,朱詩藻才敢收這些人的錢。其他人不知底細,都被朱詩藻拒絕。
朱詩藻要金盆洗手,葉蠵騰卻不願放棄到手的肥肉,於是找了同單位的技工黃清福,另外再找了中山醫專校友吳啟彰當黃牛,生意越做越大,人多口雜,1年後終於東窗事發。台中地檢處檢察官何智雄,起訴6名在押被告:朱詩藻、葉蠵騰、黃清福、李永富、吳啟彰、陳木業。
其餘27名被告均為應考人,分別是:蘇敏行、林正一、陳豐源、魏坤波、鄭添祥、黃逢春、賴樹林、郭進陽、劉錦漢、鄭楓木、黃茂雄、林叔邦、黃征三、陳淵池、黃金柱、石如炎、楊東熙、楊東謙、楊達生、林弘光、楊達權、黃美利、顧漢超、蔡柏端、邱營吉、葉東波、呂懷陵。
太陽底下沒新鮮事,波波牙醫就是家長、黃牛與校方共同合作,為了強化錢權階級,防止外人分一杯羹,不斷近親繁衍下的亂倫後代。這種階級近親繁殖,也不是解嚴後才有,只是解嚴後這樣的醜聞,無法再用黨國鷹犬封殺。戒嚴時代的中山醫專,就是典型的「本土版波波牙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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