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前奏曲》僑外生專班的治理困境
台灣僑外生專班亂象叢生，必須先釐清既有的僑外生政策培養的是哪一種位階的人才，近年來有轉向補充基層勞動力為目標的趨勢。（圖片來源／信傳媒編輯部）
台灣招募僑生至台灣就學的政策，至今已經超過70年。近10年由於少子化趨勢，造成學校招生困難，以及勞動人口的供給不足等問題，因此開始有越來越多新型的僑外生專班模式，吸引僑生與外籍生來台留學，並且鼓勵僑外生畢業後留台就業，例如新南向產學合作國際專班，或是產學攜手合作僑生專班等等。
我們也因此看到透過這些管道來台就讀的僑生數量正在快速增加，以目前的建教合作班為例，學生總數大約2.1萬人，其中僑生比例已經過半，其中有些學校超過一半的學生是僑生，另外依據報導，3+4的產學攜手班與新南向專班2014-2024年已經累計有4.68萬人入學，僑外生已經成為補充就學人口與勞動人口的重要管道之一，然而從現有的政策執行成效來看，要達到國發會在2030年增加僑外生至20萬名的政策目標，顯然仍有許多努力改善空間。
僑外生專班執行的弊端與成效不彰
首先從現行政策弊端來看，當前的僑外生專班政策，一直存在著嚴重的假留學真打工以及勞動剝削問題，甚至遊走在人口販運的邊緣。2025年的國家人權委員會調查報告，就至少列舉了5件嚴重爭議，包括：2017年康寧大學招生的斯里蘭卡學生於聯華食品公司工作而未至學校就讀。2019年育達科大透過仲介招收菲律賓學生，發生強迫工作的爭議。2019年建國科大透過仲介招收印尼學生，發生簽下高額貸款、超時工作、扣留護照、實習內容不符等多項爭議。2022年中州科大透過仲介招收烏干達學生，發生強迫學生超時勞動等爭議。2022年高苑科大也發生菲律賓學生從事與學業無關的工作每周40小時的爭議。由這些新聞可以看到，現有僑外生專班已經變成另一種廉價勞工的輸入管道。
僑外生在語言和其他教學上，需要有更課製化的安排，然而由於許多僑外生專班辦理學校都處於退場邊緣，缺乏足夠的資源能夠正常辦學。現有制度要求教師需定期訪視學生實習，但實務上也存在著訪視人力可能不足或是無法正確理解勞動現場等問題，這些都導致僑外生專班無法有效落實教育功能。監察院在2023年就曾指出，第一屆到第三屆的產學攜手合作僑生專班，畢業率與留台率都不超過5成，由此可見得這套制度顯然無法有效地吸引僑外生在台灣就學與求職，政策執行成效不彰。要解決上述問題，除了加強跨部會監管以外，還必須從制度邏輯與制度誘因的觀點來改善。
僑外生政策的低技能均衡困境
從制度誘因的觀點來看，勞動經濟學與技能形成（skill formation）研究曾經指出「低技能均衡」（low skill equilibria）困境，這指的是制度與環境無法促成行動者具備提升技能的需求，企業只能由技能不佳的員工提供低品質的服務與產品，台灣的僑外生政策顯然正面臨所謂的低技能均衡困境。這通常會發生在多方行動者都彼此預期只追求短期利益而發生的結果，現在僑外生的政策就是：學校只需要招收僑外生延續經營，企業只追求補充短期勞動力缺口，進而導致各種廉價勞動剝削的弊病，使得整個制度中的行動者無法建立有效的合作訓練，以及將人留在台灣。
要防止弊端除了強化稽查以外，還必須建立更長遠的誘因機制，將學校、企業和學生的行動誘因改變拉長，令行動者的合作關係從「低技能均衡」推向「高技能均衡」（high skill equilibria），例如企業或國家提供更長遠的就業願景、證照要求或福利誘因，讓學生來台灣不再只追求短期的打工或實習收入，而更願意留在台灣安心穩定就學。一旦企業預期學生能留下來，不用擔心畢業後的流動產生的人力投資損失，也可以給予更多訓練投資，而非只想用短期的勞動剝削。對學校和企業的考核機制也要將畢業率、留廠率等長期指標納入其中，並且補助學校提供僑外生更完善的教學，以及其他學習支持基礎。
僑外生政策的制度邏輯模糊
從制度邏輯的觀點來看，必須釐清既有的僑外生政策培養的是哪一種位階的人才，雖然台灣的僑外生留學有相當悠久的歷史，但近年來有轉向以補充基層勞動力為目標的趨勢，因而存在與移工政策區隔不大的問題。
以僑外生留台工作規定為例，自從2014年評點制上路以後，僑外生申請在台工作的路徑分成一般資格與評點制兩種路徑，透過評點制留台工作的僑外生，與透過一般資格留在台灣的僑外生，薪資差距甚多，根據統計，前者在2019年的平均薪資為55213元，後者僅有35666元。就人數來看，每年由一般制度留在台灣的僑外生人數變化不大，有效聘僱許可人次大約都在1000多人次左右，不過透過評點制留在台灣的僑外生，2014年的有效聘僱許可人次為434人，到了2024年則快速成長至17530人次。可見得近年來留台工作的僑外生，以基層工作者為大宗。另外從既有的公開資訊來看，透過評點制來台的僑外生，其工作內容與移工的區別不大，都只是為了填補企業的缺工問題。
僑外生政策背後，更要重視行程中的新移民社會
本文目的僅就現行僑外生專班政策的執行狀況做釐清與反省，然而以當前低生育率與缺工情形來看，台灣除了需要高階白領外，也將會更加依賴外來人口補充基層勞動力，可以預見未來台灣社會的族群組成將會有新的轉型。面對這個趨勢，我們是否仍然只將這些外來人口當作補充勞動力，或是更積極地迎接新進人口，促成新的社會轉型與融合，將會是台灣未來的人口、勞動與福利政策的重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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