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在非洲的外交遺產
美國前總統卡特去年底以100歲高齡過世。他任內最受推崇的外交成就是促成以色列與埃及和解的《大衛營協議》,以及將巴拿馬運河歸還給巴拿馬政府。前者讓歷經多次以阿戰爭的以色列,因為沒有埃及的敵對,僅僅面臨真主黨及哈瑪斯的零星攻擊,而沒有阿拉伯國家聯軍的生存威脅。後者,則是讓美國長期透過「門羅主義」及「羅斯福推論」介入拉丁美洲的帝國主義負面形象獲得改善。
此外,美中關係正常化,雖是台灣非常傷痛的一頁,但從國際關係角度來看,卻有特殊意涵。中共三中全會宣布改革開放時間,剛好是卡特表示要與中華民國斷交後的第3天,其中是否有關聯,仍待釐清。無論如何卡特延續了尼克森的聯中制蘇戰略,間接促成前蘇聯的解體,而中國大陸則是逐漸走向現代化,且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但未如預期地出現和平演變,最終成為戰略競爭者。
卡特也為美國的非洲外交畫下新頁。首先,儘管美國在一次及二次戰後都支持去殖民化理念,也在1960年代經歷民權運動,但並未對走出殖民統治、獨立建國的非洲給予應有的重視。基於此,當卡特這位第一個現任美國總統出訪後殖民時代的奈及利亞,及與美國有歷史淵源、未被殖民過的賴比瑞亞時,可以想像漠南非洲國家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卡特出訪奈及利亞期間,曾表示他認為醜陋美國人的時代已經結束。他造訪這個漠南非洲第一大國時,奈及利亞剛經歷軍事政變及總統遭暗殺的政治動盪,新接任的領導人奧巴桑喬雖是軍人出身,也兩度參與政變,但卻承諾持續推動前任穆罕默德還政於文人政府的承諾,奈及利亞也確實在第二年舉行民主選舉,成立第二共和。卡特的出訪,或許更堅定了奧巴桑喬的決心。
卡特訪問奈及利亞時,後者正好擔任非洲團結組織的斡旋委員會主席,剛協調非洲之角的衣索比亞及索馬利亞結束衝突狀態,因而獲得卡特讚許,促成兩國簽署和平協議。卡特對待奈及利亞的態度是視其為共同解決非洲問題的夥伴,畢竟奈及利亞當時是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同時卡特與奧巴桑喬都關心南部非洲羅德西亞及納米比亞兩國的少數白人統治問題。在羅德西亞方面,兩人的共識包括支持英美共同提出的解決方案,且都認定當時的白人政府為非法政權。在納米比亞方面,兩人同聲表示要落實聯合國385號決議案,讓其盡快從南非的託管中取得獨立。
有觀察家指出,卡特想要結束羅德西亞的少數白人統治,恢復人口超過9成的黑人公民及自決權利,乃是一種贖罪心態,因為他成長於種族隔離的美國南方,年輕時並沒有參與民權運動,但成為喬治亞州參議員及州長後,態度才出現變化。身為美國總統,卡特可以用這個全世界最有權力的政治人物身分,扭轉他眼中不公不義的種族歧視。無論如何,羅德西亞在他出訪2年後,少數白人政府終於交出政權,成為辛巴威。
最後,卡特在卸任總統後透過卡特中心差派觀選團,關心拉丁美洲及非洲等地的民主選舉,也忙於國內外的仁人家園為弱勢重建家園,成為有史以來最棒的卸任總統。在非洲方面,他1986年推動的消滅幾內亞線蟲病計畫,讓這個在十多個國家曾有300多萬人感染的古老傳染病,在2023年時僅剩十多個案例。卡特對非洲的著力,不僅在於外交及政治,也在公衛議題上,處處印證他是一位帶有人道關懷的政治家,而這樣的美國總統,也如同幾內亞線蟲病一般,逐漸瀕臨滅絕。(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