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馬獎2024／影帝組分析｜《春行》喜翔：台灣特有種的老來伴大男人角色形象

【文 / 雀雀】喜翔在《春行》飾演楊貴媚（這次沒有離婚）的老伴。兩人相愛相依，住在山上的夫婦退休生活日常，是楊貴媚撿回收，喜翔有事有需要時，也會進城。兩夫妻的兒子（藍葦華飾）已經離婚，但也沒和兩老一起住，所以老夫老妻的日子過得其實相當單純。

男人相當念舊，也只習慣與熟悉的人來往，老家水龍頭管線故障，修換過程不僅要花上大把空間時間，也可以輕易把老婆回收工作所賺的五塊十塊悉數花掉。但在外頭他就是一副老臭大男人的姿態，無法接受老婆公開碎嘴與質疑自己的社交手段與決定，因為那形同是當場打擊他個人毫無價值的形象與自尊。其實他明明也知道（大男人的言行很討厭），但每每遇事、那情緒和大聲叫囂的行為就會像是膝反射一樣地噴射而出，擋都擋不住。

這男人是個會自省也願意妥協的人。其實多數的台灣爸爸也都會，只是要給他們很多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沈澱。就算最後你沒等得到他們的表態，但他們的心早已有在軟化，只是他們總找不到任何方式表達。這就是《春行》裡男人幾乎沒講出來的「對老伴的愛」。

但在居家生活裡，他會叫總是賴床的老婆起床，晚上飯後看電視還會模仿歌星舞蹈模樣、逗伴侶開心；老婆受傷後會去公車站等她看醫生回家、一起合力打開梅酒罐蓋子就是飯後的小確幸時光……種種互動幾乎都是比言語情緒還要誠實的「不能沒有你」的證明。但偏偏「嘴硬」是台灣社會默許男人、讓他們免受語言溝通訓練的文化蠻荒特產，他們甚至還以為把愛放心裡是要比「把愛掛在嘴邊」還要慎重而真誠。看得到的父權和聽不到的示愛，都因《春行》的喜翔而讓觀眾感受到了。

唯一為家人做出低聲下氣的討好苦求，是對前任媳婦的回頭有所指望。而這也是他的大男人思想最固執的一刻。其實老婆早就已經把「現任媳婦」（張書偉飾）的衣服都收去祭改了，全家就只剩下這男人還受困在兒子沒法傳宗接代（甚至包含有點恐同）的愁境之中。

多數人都會隨波逐流、依循傳統性別風氣價值而活，這並非是普世人的錯。《春行》的喜翔其傳統爸爸的樣子雖稱不上好，但也不至於被歸類為壞，就是台灣特有種，常見的老來伴大男人角色形象。喜翔詮釋出來的，就是個被台灣社會塑形過後自然生長成的男性姿態（包括這人物骨子裡刻板到不行的性別價值思想）。與《誰是被害者2》的沈著師傅、和《有生之年》中與老婆不合的早餐店老闆都不一樣，這男人全心全意愛家、愛老婆的方法偏好用時間去證換、重視身體的就近陪伴。

直到妻子和兒子都離開了之後，他的哀苦惆悵從此不用再對誰藏，想念時溫柔的眼神、難過的表情，和像是個孩子般的哭出來，終於悉數誠實釋放。這一點，喜翔的表演確實是要比多數飾演此類典型爸爸角色的演員，還要真摯與細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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