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罷與無知之幕

賴清德在去年總統大選以相對多數上台，無奈面對在野黨制衡。總統制的基本假設是不信任行政權，美國選民甚至刻意分裂投票製造朝小野大。賴清德除了透過對司法、監察的支配負隅頑抗，近日更發動「大罷免」升高朝野對立。國民黨以「反惡罷」凸顯執政黨霸道，不過，內部也有乾脆發動倒閣的聲音。

民進黨把動員主軸放在「在野黨不該剝奪人民的罷免權」。問題是，民進黨在國會改選挫敗後就磨刀霍霍，擺明就是「屁面」（輸不起），把罷免當作選舉的延長賽，正當性顯然不足。試問立委才上任1年，究竟如何問政不力？反正不管是否能搶回國會優勢，這是操兵良機，青鳥側翼躍躍欲試，接下來就是九合一地方選舉，伺機翻盤攻下縣市首長，賴清德連任就唾手可得。

行政資源在握的民進黨自信滿滿，激將在野黨「有種就倒閣」，穩賺不賠，畢竟現行憲政體制，總統只有被動的解散國會權；也就是在國會通過對閣揆的不信任案後，總統才可解散國會，接著必須進行國會改選。一些藍營人士焦慮，與其被各個擊破，不如訴諸民意、全面改選。問題是，全面改選不能撼動民進黨的行政權，萬一連手上的一隻鳥都飛了，徒呼奈何？

回到憲政體制設計的基本原理，總統制強調行政與立法分立，總統與國會議員分別獲得選民授權各司其職。相對之下，內閣制的行政權建立在對國會的掌控，倒閣成功必須改選國會，讓選民來定奪。至於各形各色的雙首長制端賴各國的憲法規定，依違總統制與內閣制之間。我國的憲政體制已非雙首長制，畢竟總統任命閣揆不再需要國會同意，倒閣後國會全面改選無關政權轉移。

民進黨的叫陣囿於制度上的困境，因為總統無法改變在國會的劣勢。要是在內閣制之下，總理面對反對黨的倒閣可順勢解散國會、要求改選；此外，總理也可以發動攻擊性解散國會，特別是在民氣可用之際藉機擴增國會席次。然而，《中華民國憲法》經過增修條文，內閣制遺緒只剩質詢，相對地，總統否決國會立法（覆議）必須有過半席次支持，不像美國總統只要有1/3，賴清德有志難伸。

回到1997年修憲的場景，民進黨同意國民黨拿掉國會的閣揆同意權，交換取得倒閣權、總統被動解散國會，及國會抗拒行政覆議的門檻由2/3降低為1/2。當時，民進黨是站在反對黨的立場，盤算這場交易相當划算，特別是堅持法案的門檻降低。如果重回憲法文本的架構下，總統即使無力主導國會立法，要是反對黨通過的法案與自己的政見或執政黨的黨綱相左，至少可輕易加以否決。

政治哲學家約翰‧羅爾斯在《正義論》揭櫫「無知之幕」，耳提面命政治人物在制度設計必須超越當下政黨的利益算計。當年修憲是朝野政黨經過1996年底國家發展會議取得共識而來，賴清德當年是修憲的國大，而陳水扁則認為事不關己，沒想到在2000年上台朝小野大現世報。唯有沈富雄的「一塊西裝布料換3件沒有用的破內衫褲」空谷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