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病/唐勝一
唐勝一
我病了,不經意的傷病。親朋得知,電話問過不停,還有上門看望的。
其實,我已傷病了二三個月。那次乘坐小汽車下車時,我將後座右邊的兩個包包提到左邊去而方便下車, 不料抬手之際,只聽左手胳膊“哢嚓”一聲響。我愣了,緩過神來,不覺得怎麼痛,也就以為只撥動了關節,亳不在乎了。沒想到,過些日子,傷病像個調皮的搗蛋鬼而愈發嚴重,痛得我叫苦連天、夜不能寐,才去看醫用藥。
親朋得知消息,那可是實打實的關心啊。有幫忙介紹醫生的,有幫忙找藥買藥的,還有給我療傷土方子的。一位鄉下好友,花錢雇請寨裏的80多歲高齡的老藥匠尋遍10個山頭,挖到一蔸治骨傷的藥根。好友把它送給我說:“這個藥根,治骨傷可有用了。去年我家一只小豬崽弄斷一只前腳,我也是找這位老人挖到一蔸,結果敷上後七八天就好了。你看敢不敢用這個?”我很感激:“老朋友用心了。人畜一個理,能治好豬的骨傷,應該對我的骨傷也有效果吧,我用。”我將藥根搗碎敷在傷處,火燎火辣的。朋友問我咋樣,我說還行。
傷病後,我就像個聽話的乖孩子。親朋陪我去看醫生,我去了;給我買藥送藥,我用了,或敷或服或塗;拉我去理療,我也做了。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不停地看醫、用藥、理療,積極醫治,早日康復。當親朋好友們一個個問我有療效不,我差不多都這般回答:“不錯不錯,好像減輕了疼痛,應該在慢慢的恢復中。謝謝啊!”
有個親戚陪我去城裏一家私人診所,排隊等候了4個多小時,才輪到醫生給我看病。醫生問我:“講講,主要什麼症狀?”我告訴說:“肩骨損傷,主要是痛得厲害。”醫生給我開了藥丸、注射藥劑,以及理療按摩拔火罐。做完理療,醫生還往我的傷處直接打了兩針。我立馬就問:“醫生,你這是給我打封閉針嗎?”“不這樣,咋能止住你的疼痛?”親戚接連幾天都打電話問我:“好些沒。”“謝謝,好多了。”就在5天後,我的病傷依然如舊地一樣的疼痛不止,但在回復親戚的問候時,我還是照例說:“好多了,謝謝啊。”
我每次回復人家的一句“好多了”,在老婆聽來是那麼好順耳。她說:“老一你不愧是當過兵的,身體好得很嘛。自家砌房子,你從屋頂摔下來,沒有多大事。你遭遇兩次車禍,一次客車翻進河水裏,另一次客車跌下山坡坡,好多乘客受傷,你卻都沒事。這次提兩個包包動了骨關節,沒事的。”
可兒女們似乎發現端倪,不止一次地問:“爸,你的左手連端碗吃飯都困難嗎?”“爸,你晚上痛得直呻吟啊。”女兒不無擔心地說我:“爸,你的傷病沒好就沒好,不要逞強地說好多了,還是要到正規醫院治療。”她帶我到縣醫院看了醫生買了藥。她也天天地問:“好些不?”“好多了。”兒子也從網上買來藥:“爸,吃吃這個藥,看療效如何?”我服藥的當天晚上就告訴兒子:“這藥的療效明顯,我好多了。”
不過,日復一日、月複一月的傷病沒緩解,老伴也覺得不對勁兒,才跟我講:“老一啊,你傷病快一年了,中藥西藥都吃了,針也打了,膏藥也貼了,活絡油也擦過,理療也做過,咋還是晚上痛得沒睡麼子覺呢?”“沒事沒事,我的睡眠少了。”“不行,你得去市里醫院好好檢查治療。”
老伴擔心說不動我,次日就搬來兒女當說客,連哄帶勸地將我送去市醫院。市醫院首先就安排我住院治療,再後這個檢查那個檢查的忙了一天,特別是讓我頭一回領略到了“核磁共振”檢查的難受勁。結果出來,我的韌帶撕裂。“能治好不?”我眼巴巴地望著醫生問。醫生告訴我:“你這快一年的老傷,加上年歲又大,怕是不好治呢。”我偷偷落淚,意識到這傷病將伴我餘生。
我住了半個月的院,每天打點滴、吃西藥片、貼膏藥、紮銀針、做理療等,還做了特殊的藥劑注射傷處。我天天躺在病床上,用了鎮痛藥,疼痛確實減輕了,也就出院。
親朋再打電話問:“住了市醫院,好些不?”我沒理由說“不好呀”, 只能告訴親朋:“大醫院就是大醫院,真的好多了。”
可是回家不幾天,我覺得病情又如原先了,照例的疼痛得睡不好覺。但我強忍著不敢出聲呻吟,默默承受痛苦。我也琢磨:整整一年,看過多少醫生,用過多少藥,連大醫院也住過,傷病不見好多少啊?而我還不能講病情沒好轉啊?
我心灰意懶,開始消極,每天除了機械地服藥用藥,就是發呆,連愛好都不要了,變成不大玩手機、不上電腦去潛心創作、不大合群侃大山了,而多是躺在床上偷偷地抹眼淚。或許痛久了,痛得麻木了,也就不覺那麼痛,似乎感覺不出那麼痛。還有,我自始至終,無論對親朋還是家人,都說傷病好多了,大家都沒將我當病人看了……
有文友提醒我:“老一啊,傷病好了,還得繼續文學創作呀,多動動腦子,免得犯老年癡呆症。”我覺得文友講的很在理,一骨碌爬起來:“對對對,我都病得糊塗了,差點忘了老來不用腦子就容易犯癡呆症這一點啦,我還是要堅持敲鍵盤寫小說啰。”
我說著同時來到電腦桌前,開啟電腦敲敲打打,而心裏還打鼓:我能堅持得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