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不等於預測
每逢總統大選,總是會有算命仙出來預言,不管面相手相、生辰八字、紫微斗數或祖先風水,反正是娛樂性節目話題,不是當選就是落選,印度神童的話聽一聽就好,不會有人當真。然而,預測畢竟是嚴肅的科學課題,端賴各學科的理論及實證,多少衍生對於未來發展的預估,譬如氣象預報、經濟預測、人口推估。簡而言之,兩者的差別在於鐵口直斷,還是可以證實與否。
在政治學裡,民意調查可用來預估預測。端賴問卷設計、抽樣方式的差異,容或有機構效應的偏差,但民調的結果多少可看出短期浮動、長期走勢;其實,候選人也可透過民調結果來調整競選策略,要是條件太差、回天乏術,選舉公關公司會建議登記都免了。話又說回來,希拉蕊在2016年大選如日中天,終究敗陣,除了錯估年輕選民及川普支持者,民主黨還怪罪境外勢力干擾。
科學預測必須建立在韌性的框架、正確的觀察、合理的解釋,並非憑空杜撰、天花亂墜,更不是條列可能影響的變數就好,而是必須判斷其相對的重要性,及各因果路徑的情境條件。在外交決策分析領域,學者花相當大的心力在決策者的人格特質,除了領導威望外,還要探究個人理念、決策風格及心理需求,因此相當重視政治心理學發展的助力,不少研究著眼各國領導者的心理剖繪。
決策研究的最大挑戰在於人心莫測,決策者可能顧左右而言他、甚至口是心非。希特勒在威瑪共和國趁亂而起,一開頭溫良恭儉讓,保守派誤判可加以馴服而引狼入室;他為了避免兩面作戰,首先跟蘇聯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等到攻下巴黎就翻臉毀約東進。在冷戰時期,美國的國際關係學者呼風喚雨,特別是研究克里姆林宮的專家,不料戈巴契夫決定讓蘇聯解體,眾人灰頭土臉。
30多年前,我申請國科會計畫,希望探究李登輝的中國政策傾向,審查人認為他根本沒有片紙隻字明文陳述,何來研究可言?2000年總統大選前,我獲邀分析政情,一位人權律師挑戰,政治人物都還沒有正式的動作,何來這麼多推定?有一回,媒體邀我撰稿評析時事,蔡英文一大早來電,興師問罪她都還沒有具體作為,憑什麼作這些判斷?這是法律人看證據判決的職業病。
大學時代投稿黨外雜誌《深耕》,第一次見到總編輯林世煜。阿扁下台後,新潮流迎來攔路虎,小英入主民進黨,不料她扮豬吃老虎問鼎九五,我調侃她裝瘋賣傻,引來她的文膽姚人多與Michael聯手回應,戴了一頂「舊時代鬥爭、算計式思維模式」大帽子,指控「動機論、陰謀論、衝突論」思維。14年後,姚人多質疑她「價值錯亂」、前立委段宜康拿希特勒相提並論,令人莞爾。
我多年來很少主動投稿,塗鴉是在跟自己比賽,知識探究不服輸;個人偏好難免左右認知,見微知著乃必要,更重要的是學理的基礎。「起販厝」的借牌蓋大樓就怕大地震;醫生很難想像不懂生理學;懂社會病理的未必了解制度設計;法匠適合法條文字,分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