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外相訪華，「趕搭巴士」？

日本外務大臣岩屋毅上任後，本月首次訪問中國大陸。中共國務院總理李強，於25日在北京會見岩屋毅一行；同日，中共外交部長王毅與岩屋毅共同出席中日高級別人文交流磋商機制第2次會議，會中達成10項重要共識。岩屋毅這次的訪華之行，被外界視為中日改善雙邊關係的開始。

長期以來，中日兩國即存在歷史問題認知與領土爭議的矛盾。日本在日美安保體制下，配合美國遏制中共的戰略，形成中日地緣政治利益衝突；此外，如新冠疫情和日本核廢水排放等突發事件，讓中日關係始終處於一個起伏不定的狀態。

在今年11月15日祕魯「亞太經合會」峰會的場邊會議上，中共領導人習近平與日本首相石破茂的會談特別引人關注。雙方原定舉行20分鐘的會談，結果延長到35分鐘才結束。《日本經濟新聞》分析指出，中共意圖接近日本的態度，在這次會談呈現出來。

習近平和石破茂會面時雙方均表示，希望建立一個「建設性和穩定」的雙邊關係，以應對當前複雜的國際和地區局勢。中國大陸的日本問題專家分析，岩屋毅這次訪中就是要落實兩國元首共識的重要一步，即恢復雙方的高層溝通，並先解決經濟互動與民間交流的問題。

根據《日本經濟新聞》報導，岩屋毅在訪問北京期間，宣布針對中國公民簽證的放寬措施。具體包括設立有效期限10年的旅遊簽證，並將團隊旅行簽證的可停留天數從15天延長至30天，以促進中日兩國的經濟與人文交流。上述放寬措施預計在準備完成後，於2025年春季開始實施。

無論從大國外交和周邊安全的角度看，中共也有改善對日關係的需求。中共早於今年9月就宣布恢復對日本水產品的進口，並於11月恢復對日本公民短期停留免簽待遇，這些都在岩屋毅此行獲得雙方確認。

但為了安撫大陸民間的反日情緒，中方不可能在會談中，不觸及歷史認知問題。根據日本外務省的說法，岩屋毅提到了村山談話以及2015年終戰70週年紀念日、時任首相安倍晉三的談話，並說明現任首相石破茂內閣「繼承這些談話」。

「村山談話」指的是1995年8月15日二戰結束50週年紀念日，時任首相的村山富市發表的談話。他承認日本的殖民統治和侵略給各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和痛苦，特別是亞洲國家。為了確保未來不再犯錯，日本要謙虛地接受這無庸置疑的歷史事實，並表達深切的反省與誠摯的歉意。

岩屋毅在訪問大陸時，也不可能不表達日本對台海情勢的關注。近期自民黨的議員或高官訪問台灣時，都發表過「台灣有事就是日本有事」的言論，這在日本國內也時有被提及。岩屋毅訪問中國大陸前，曾接受《鳳凰衛視》獨家專訪，表達了他對這個說法的看法。

岩屋毅表示，他個人不喜歡「台灣有事」這個說法。他認為台灣應該是「無事可做」，而不是「有事」。岩屋毅強調，台灣是日本重要且有淵源的友人。但是，日本始終堅守日中建交時的共同聲明精神，堅信台灣與大陸的問題必須透過對話和平解決。岩屋毅認為台灣必須「無事」；到處提及「有事、有事」這個詞是不妥的。

此外，外界注意到石破茂今年八月訪問臺灣與總統賴清德會面，被問及若臺灣遭到武力攻擊入侵，日本該如何應對的問題時，石破茂並沒有如他的自民黨前輩安倍晉三、麻生太郎等人一樣，公開表示支持臺灣。

日本的外交神經高度敏感，岩屋毅此行可以視為日本在川普下個月上任，在外交方面的一項「超前部署」。根據川普第一任期內的外交作為，日本擔心他未來的對外政策，尤其是對中政策，皆充滿諸多不確定的變數。

美國專欄作家佛里曼（Thomas L. Friedman）本月26日在《紐約時報中文網》，以「中美對抗只會令世界更加混亂」為題撰文指出：如果他是川普，他會考慮採取類似「尼克森訪華」的舉措，即推動中美之間的和解，完全孤立俄羅斯和伊朗。佛里曼認為，單這一招就能結束烏克蘭戰爭、削弱伊朗在中東影響力，並緩和與北京的緊張關係。佛里曼表示：川普難以預測，也許他會嘗試這麼做。

尼克森於1971年7月15日宣布訪華後，時任日本首相的田中角榮就急著「趕搭巴士」，於1972年9月29日與中共在北京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日本國政府聯合聲明》，宣布恢復雙方的外交關係。石破茂在其自傳《保守政治家，我的政策、我的天命》一書中，自稱是田中角榮的弟子，對1972年田中角榮推動日中建交十分肯定推崇，並在書中屢次強調中國對日本的重要性。巧合的是，田中角榮在完成中日建交前，先派遣當時的外相大平正芳訪華。岩屋毅此行可能也想扮演大平正芳當年的角色。

日本長期追求成為一個「正常國家」，但客觀形勢的變化，不是主觀意願所能轉移。首先，在日美安保體制下，日本很難取得「戰略自主」的地位。川普要求日本分擔防衛支出，但不會放棄賦予日本在印太戰略中扮演的角色。

其次，執政自民黨在10月27日眾議院選舉中嚴重受挫，石破內閣因此處於少數執政地位。日本每日新聞社與社會調查研究中心於本月14、15日進行的最新聯合民調顯示，石破茂內閣支持率為30％，比上個月民調減少1個百分點；不支持率為53％，比上個月民調增3個百分點。以石破茂的弱勢領導地位，如欲加強對中關係，勢將面臨自民黨內部和美國的壓力。

川普的東山再起，讓美國的朋友和敵人，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石破茂與其前任的多位日本首相比較，對中共較為友善；但他多次提出「亞洲版北約」的構想，因此對中共而言，他的對中政策，只是戰術的調整，而非戰略的改變。

【作者 趙春山／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